阿诺尔食量很小,吃了两三口就吃不下。当小巧的汤匙又递到嘴边时,非常有自主意识地把头撇到一边。
阿玛亚斯此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即便明知孩子听不懂,仍是忍不住低声哄他。
“再吃一口,我的阿诺尔。”
而就在这时,阿诺尔的眼睛眨了下,嘴唇上下一碰,混着咿咿呀呀的婴儿呓语,凑成了一个简单的音节。
“妈…妈,妈……”
阿玛亚斯愣住了。
摇篮床里的孩子仿佛刚学会鸣叫的小鸟,好奇地做出发声尝试。摇篮旁的母亲一动不动,看了他许久。
这是阿玛亚斯这么多天来在古堡待得最久的一次。祂在茶几上铺了只笔记本,在烛光边拿羽毛吸了墨写上一行字。
【81天,阿诺尔说了第一句话:妈妈。】
跳跃的火光将创世神冰冷的眉眼融化,祂眼神里泛着被触动的光,合上笔记后弯腰吻了下阿诺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古堡里的生活宁静安和,屋外的风雪吹不进厚重的玻璃窗。
青涿不想再长久地守在烛台旁了。他不是懵懂无知的阿诺尔,他能嗅出阿玛亚斯每次回到古堡后身上越来越浓重的肃杀之气。
同时,阿玛亚斯带回来的东西也从植物变成了某个动物身上的一部分。
有时是耳朵,有时是皮肉,有时是白骨。
一剂剂汤药灌下,阿诺尔一天之中沉睡的时间不减反增。
但他是极为聪明的。在清醒时间比其他婴儿少了许多的前提下,依旧学会了爬行。
阿玛亚斯回到古堡时,阿诺尔在摇篮床里颤颤巍巍地翻了个身,抬头看到母神仿佛死灰复燃的双眸,活力十足地喊“妈妈”。
【231天,阿诺尔会爬行了。】
阿玛亚斯撤去了摇篮床,在地上铺了三层绒毯和一床厚厚的棉芯,又在周围立好护栏,圈定了阿诺尔的行动范围。
但祂的安排又好像是多余的。
阿诺尔的活力像是昙花一现,很快不堪重负地消散殆尽。
他在青涿无声的注视下安睡,眼睫一丝颤抖也没有,似乎也没有做梦。他太过安静,安静到若非胸口有细微的起伏,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个逼真的玩偶娃娃。
常常是阿玛亚斯离家前阿诺尔睡着,阿玛亚斯回家后他也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沉睡。
更糟糕的是,在某天回家后,阿玛亚斯发现了阿诺尔脸上的血迹。
从鼻子流出、顺着脸颊淌下来,再被棉褥蹭花。血液已经在脸颊和棉被上干透,阿诺尔却依旧睡着。
“阿诺尔。”阿玛亚斯轻声呼唤他。
祂没有使用任何神咒,用一张柔软的湿毛巾一点点擦掉婴儿脸上的血迹,垂首面无表情地将额头与阿诺尔相贴,依旧保持着属于母神的冷静与决绝。
“我会让你活下来的。”
【285天,阿诺尔病情恶化。】
经过青涿这么多天来的不懈努力,他终于让那粒圆滚滚的沙砾滚了几圈,离茶几边缘稍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