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小羞愧地低下头:“夏老师去梦城教高中了,梦城一中是我们省最厉害的高中,她是很厉害的人,我只是……”
她没说完的话,凌一大概能猜到。不就是觉得夏风越来越高不可攀,赵小小怕自己太积极地联系,反倒被对方嫌弃。
“爱是大方表达,如果对方也在意你,她不会觉得你在装,在讨好,如果对方不在意你,你也并不会损失什么。”凌一淡淡地说。
赵小小愣了一下,她妈妈教给了她很多,教会她要脱离不好的环境才能重获新生,教会她只要努力读书,就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也教会了她,自己是个可爱的人,不是被贬低到尘埃里低人一等的赔钱货。
但唯独,凌一没有教会赵小小怎么去表达爱,因为凌一自己也不懂。
孩子会本能地依赖母亲,也会无意识地学习和模仿父母,好的坏的习惯都可能学到。但只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发觉有些坏习惯的不合理。
就像现在,赵小小学着凌一那样成熟稳重,但又内敛,只有在最亲的凌一、三姐、夏风面前,才会稍微展露稚嫩的一面。可是当夏风离得远了,赵小小又会表现得像凌一一样。
可赵小小不知道的是,凌一的稳重,并非是因为她的性格导致,而是因为她压根不是人。
人的爱意表达,应该遵从本心。所谓隐秘的、沉重的爱,其实都是因为自己放不下别的东西,有其他顾虑罢了。
比如赵小小的爸爸赵家伟,书里歌颂赵家伟的爱是如山般沉重,其实只不过是赵家伟放不下作为“男人”的面子和大家长的威严罢了。他作为赵家的大家长,展露出对子女的柔软爱意,如何再去呵斥、管教子女?
家庭可以说是最小的阶级单位,子女幼时,家里的掌权人是父母,因为父母赚钱,家是父母的家,钱也是父母的钱,等到子女长大成人,父母逐渐失权,才可能反过来被子女管束,只不过家庭比其他阶级多了一层名为爱的情感联系。
凌一和赵小小并不是一般的家庭,因为凌一的到来,就是为了赵小小服务,她本来就是没有自我的,本来就不是高赵小小一等的人。所以赵小小越来越不怕她,甚至习惯和她以平等的态度对话,也越来越爱她。
赵小小对凌一的模仿和学习,并不是来源于爱,而是因为凌一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她成熟稳重,符合赵小小对靠谱大人的印象。
可是凌一却告诉她,爱是大方表达。
赵小小已经长到和凌一一般高,躺着的时候,能看见凌一过于板正的平躺姿势,呢喃着:“大方表达?”
“那你呢,你有大方地和夏老师说,你也想她吗?”
凌一没有说过,她只有在赵小小问她的时候说过一句简单的“想她了”,但从不曾正面对夏风说过。
赵小小开始接受凌一说的“爱是大方表达”,然后沉沉睡去,凌一反倒失眠了。
凌一失眠的原因不是该不该表达,而是,前提里的爱,她对夏风有爱吗?
赵小小对凌一是子女对父母的爱,亲人的感情。赵小小对夏风是学生对老师的爱,是对师长的敬爱之情。
可凌一呢,她对夏风是什么?
是朋友之间的友情吗?是像对三姐那样的亲情吗?还是说……
凌一摇头,不对,都不对。
她怎么可能有情感,她是系统,又不是人。
春节前,夏风在收拾行李。
这一次父母不同上一次那样决绝,说到底还是爱她的,只是给她的爱可能没有给哥哥的多,也和给哥哥的不一样。夏风父母给哥哥的爱,希望哥哥成为强大、独立的一个人,而对夏风的爱是希望她漂亮、懂事,嫁一个好男人,成为另一个优秀男人的贤内助,她应该像亚当的夏娃一样,是亚当的肋骨所造,而非完整的人。
但在夏风表明决心后,她们知道女儿不会回头,也不想失去女儿,她们老了,需要陪伴需要子女的照顾,而儿子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不想给儿子增添负担,看明白夏风的决心,也就不再继续逼她。
过年一家人还是要一起过的,夏风收拾东西的时候,凌一空了来帮她。
照旧是夏风父母来接夏风,凌一、赵小小陪同送到楼下,有点像夏风走的那个夏天,但又有点不太一样。
夏风并没有太多不舍,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回去过年,过完年又回来了。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前所未有的坚定,且对未来充满期待。
夏风放好行李,扭头朝凌一赵小小挥手作别:“拜拜,回去吧,我过完年就回来。”
赵小小回以微笑,大方地说:“好哦,夏老师一路顺风啊。”
说完,赵小小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凌一的后腰,扭头朝她眨眼。
凌一懂她什么意思,但是不想开口,她不是人,哪有爱可以表达。
赵小小急了:“人要上车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赵小小慌忙叫住夏风:“哎哎哎!夏老师,等一下,我妈有话跟你说!”
凌一震惊,赵小小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夏风拉开车门的手又放下,飞快转身,看着凌一。
凌一现在被赵小小赶鸭子上架,但是又死鸭子嘴硬,半天撬不开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