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身着葡萄紫绣牡丹对襟衫,额头是流云缎金丝暖玉抹额,尽显高贵大气,见到崔良玉进来,眉眼间的冷意一点点褪去,和善笑道:“昭昭,你来啦。”
“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先前那肃杀的气氛仿佛是错觉一般,已然消失不见,崔良玉却总感觉有些不寻常,只是记忆里,前世这个时候,清河崔氏并未出过什么大事才对。
“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你不必操心。”崔老夫人拉着崔良玉的手,仔细嘱托道:“我知晓你与范阳卢氏和荥阳郑氏的恩怨,我清河崔氏也向来与他们没有过多来往,只是同为四大家族,那两家的婚事,我们还是要出席才行。”
顿了一顿,崔老夫人慨叹道:“如今在我们清河崔氏,你是最懂分寸的一个,婚事只能由你代清河崔氏前往,祖母只希望到那时,你能顾及我们清河崔氏的名声,不要在婚宴上发作。”
“祖母放心,昭昭心里自有计较。”崔良玉颔首道。
若不是祖母传信让她回来,她甚至不想参与,毕竟这门婚事并不光彩,说不准卢映月会做出什么事来,被牵连到就不好了,可如今已经无法拒绝,便只能答应,只盼着不要有什么变故。
崔老夫人笑容可亲,赞叹道:“若是清河崔氏子孙都如你一般懂事,我也能够多休息休息了。”
陪着老夫人说了半晌体己话,崔良玉才终于能回到如意阁休息。
两天后,婚礼如期举行。
崔良玉挑选了一件草青色鲤鱼纹金边拽地裙,发髻上是色泽相对一般的点金流光翡翠簪,今日是卢映月大喜的日子,她便是再与卢映月不和,也不好夺人风头,这一身打扮不落俗套,又刚好不太出彩。
待时辰差不多,崔良玉带上春桃便出了门。
荥阳郑氏门前,大红灯笼高悬,郑老爷一身黑色云纹对襟长衫,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迎客,郑瑜则早已先一步出发去往范阳卢氏迎亲。
这一场婚礼场面很是恢弘,崔良玉一路赶来,便见到不少沿途散喜钱的郑家家丁,听路人谈论,郑瑜似乎是打算绕整个京城一圈,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与卢映月的婚事。
崔良玉与郑瑜、卢映月都有过不快,且是那两人不断针对在先,尤其是郑瑜,前世她受尽了郑瑜的折磨,饶是她再心怀宽广,也无法完全释怀,是以挑选贺礼的时候也没有用心,只是随便取了一件品相还算不错的玉如意。
送上贺礼之后,崔良玉落了座,同座的还有王香雯、郁又荷等各大世家的千金,邻桌坐着的是王谨之、李沣晏、王敬言等人,与他们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众人议论起这一场婚事。
此处大都是那一日在场之人,亲眼瞧见了那两人行苟且之事,如今见到卢映月真要嫁给郑瑜,王敬言不由叹道:“卢大小姐以往何等心高气傲,郑瑜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逼得她不得不嫁入荥阳郑氏,日后怕不是没个安分了。”
“各有各命,无需多言,郑卢两家既要结秦晋之好,想来卢大小姐也是应允了的,我等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王谨之知晓自己这位堂弟的性格,向来是直来直往,也不想想会不会得罪旁人。
话题被王谨之岔开,众人不再说那些不快的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郑瑜回来了,卢映月穿着大红的鸾凤喜服,沉甸甸的凤冠上搭着红盖头,将一整张脸遮住,让人看不清面容,被人搀扶着跨过火盆,缓步来到厅堂。
婚礼前半段举行的极为顺利,卢映月也未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想来也是认命了,拜过天地后,卢映月依礼敬茶,只是这时却突然冲出一个人影,将那茶盏打翻在地。
“砰——”
场间顿时安静下来,宾客无不震惊。
“那人是谁?”
冲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暖黄色云纹流光裙的年轻女子,看样貌也不过十二三岁,眉眼间带着一丝的不屑和讥讽。
崔良玉眸色变了一变,故作平静道:“荥阳郑氏六小姐,郑清秋。”
前世她嫁入郑家,没少受郑清秋的欺负,郑清秋在郑家嚣张跋扈惯了,便是郑老爷也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会在婚礼上作出此举,丝毫不让人意外。
只听得郑清秋脆生道:“敬茶就不必了,你这等残花败柳,能嫁入我们郑家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给我父亲敬茶?”
红盖头下,卢映月面色铁青,双鱼纹点翠护甲死死地抵住掌心,清冷眸子中的寒意几乎要迸发出来,只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发作。
郑瑜面色也不好看,盯着郑清秋怒道:“六妹,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映月过门后便是你的嫂子,你怎能如此对她?”
“二哥我还没说你呢,你娶谁不好,偏要娶她,我们荥阳郑氏的名声变成这样,还不是他们范阳卢氏……”
郑清秋话未说完,郑老爷已经绷不住了,这件事说到底是郑瑜的不是,卢鸿彬愿意将卢映月嫁过来,也不过是不想女儿孤老终生,若是再惹怒了范阳卢氏,卢鸿彬跟他们死磕到底,他们荥阳郑氏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郑老爷赶忙让丫鬟把郑清秋给拉了下去,随后又说了一番场面话,这才将这件事含糊过去,婚礼得以继续进行。
便在这时,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过来,面色焦急地在侯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侯夫人顿时脸色大变,说了一声身体不适,便匆匆离开了。
崔良玉瞧着不太对,只是李沣晏还在场,想来应该不是大事,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侯夫人离开荥阳郑氏,却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李家茶园,尚未从轿子上下来,一群人已经涌了过来,将轿子团团围住。
这些人都是李家茶园的雇工,其中还有几个侯夫人熟悉的面孔,见状掀开轿帘,沉着脸问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