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大人是你的全部。
你的一切都是他给你的。
在他出现之前,你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神社中很不起眼的巫女而已。
你会因为记不住解签的话术而被来参拜的人责骂,会因为祭祀舞蹈跳不好而吃不上饭,会因为天有阴云雷鸣雨云而虔诚地感谢神明尽管神明并不太庇佑你。
你不觉得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你比他们要笨。
你记不住太多东西,所以不去记,等到现在,你已经连你神社的位置,你同事们的名字,你供奉过的神明的样子全都忘了。
神社周围没有咒灵,大妖怪不会来到你所在的偏僻乡下。
你原本会平凡而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或者在某个妖怪突发奇想袭来时和其他巫女村民们一同死去。
然而在你的这两段普通人生之外,出现了第三种人生。
在你本该无比平凡的人生中,两面宿傩突然出现了。
他为了寻找不知名的宝物,的确杀了所有人。
神明献上能制造幻术的神乐铃,却被他一把丢掉,他说那不是他想要的。
交不出更多宝物的神明也死去了。
神明,像一只蚂蚁一样被碾死了。
躲在供案下的凡人目睹了全程。
“无趣。”他说。
你在供桌上垂下来的影影绰绰的红布料掩映下,对上了兴致缺缺的怪物的红色眼睛。
那么红。
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然而比火焰还要红。
又像同伴们已经流淌到你身边的血,那么红,然而又比血要炽热。
但无论那四只眼睛是什么颜色,你眨动了一下眼睛,很快意识到你将要和躺在地上变成两半的大家落得一个下场了。
即便祈求一万次神明,被劈成无数方块的它也无法从地上合拢站起来保护你了。
闭不闭眼已经不再重要。
所以你没有闭眼,只是看着这个人,看着这个在你平凡人生中突然出现的怪物,妖孽,杀死神明的四只手的万恶之人,打算亲眼目睹你自己的死亡。
然而在他将要杀死你之前,本该将你的头斜劈成两半的斩击停住了。
你额前的几缕碎发飘飘荡荡下来。
斩击的余波割破了你的脸,在你眉心鼻梁上开了一个口子,血流下来,但你还以为是眼泪,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想抹,抹了才发现一手血。
但你来不及整理仪容,他已经劈开供桌踹开分成两半的木头拎着你的领子把你提了起来。
他真高啊。
你被他提起来,脚根本够不着地。
你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你根本来不及看别处,大半个视野中全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的怪物的脸。
你开始发抖,也许你早就发抖了,但你现在才发现。
被拎着领子提起来的感觉很不好受,你想要伸手扶住他的手防止他突然把你砸到地上,但你的手抬起到一半就放下了。
你担心他会像切掉别人一样切去你的手。
你应该害怕他,但死到临头了,其实也没有那么怕,所以你眨了两下眼,又看向他。
现在被他拎起来的你可以平视他了,你看见他脸上的刺青。
迟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