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饮食起居的仆妇俱是赵浔安排的人,同样沉默寡言,不过极熟悉她的喜好。
先端上甜度适中的糕点,并一壶暖胃的花茶,躬身递来册子:“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食肆皆在上头,小姐若有想吃的,尽管吩咐便是。”
“多谢。”
虞茉双手接过,等众人退下,瞬时红了眼眶,抱住鹂儿哭道,“你没事就好。”
鹂儿抽噎两下,埋怨道:“小姐,您怎么还抢奴婢的词儿……”
她破涕为笑,问起:“乳母可好?高嬷嬷可好?鹭儿呢?还有周伯一家。”
“都好着呢。”鹂儿用丝帕替她揩去眼角的泪,而后才顾着自己,一面细说道,“柳姨娘似是早有谋划,您出事的消息传出来,她便将奴婢们统统押去正厅打板子。”
怕虞茉忧心,鹂儿有意加快语速,“却是不疼的,奴婢当时还纳闷儿,以她的性子,该将咱们这些个眼中钉全都重罚一顿才对。”
之后的事,虞茉有所耳闻。
柳姨娘为了寻由头入京向江府提出换亲,趁便押了“照看不力”的温府旧仆来向太傅请罪。
殊不知,温府上下并非如虞长庆所言,痛恨逆女温怜、漠视外孙女虞茉。
否则,鹂儿等人怕是要落得被发卖的下场。
说着说着,鹂儿复又哽咽:“小姐,您果然还活着,苍天有眼。”
虞茉登时也跟着鼻酸,落下两行泪,心中叹道,原身实则早便死在了毒药之下。
她忍住感伤,轻声问:“温太傅,我是说外祖,他老人家可还好?”
闻言,鹂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恼道:“奴婢也不知。”
“为何?”
“太傅大人每日命人说些您的事,什么都行,听的时候气色瞧着尚可,但过背还是一脸凝重。奴婢斗胆猜测,他老人家是在歉疚,怪自己当初不曾强势阻拦……”
虞茉宽慰地笑了笑:“在我面前不必谨言慎行,也不必总是自称奴婢,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鹂儿重重“嗯”了声,改换措辞道:“总之,幸亏公子来信,知会我们小姐尚在人世的消息,不过小姐为何特意叮嘱要将此事瞒着?”
“可还记得杨叔?”
“记得。”鹂儿脆声说,“杨叔为了救您,还摔断了另一条腿,老爷赏了大笔银钱供他养老。”
“哈?”
虞茉瞪大了双眼,“谁救我?”
鹂儿打量着她的神色,惊出一身冷汗,不可置信道:“难、难、难道是杨叔害了您?”
“是他。”虞茉严谨地补充,“准确来说,杨叔是奉柳姨娘之命来杀我,但他心软了,同意将抹脖子改为跳江。”
她语调平静,似是在说稀松平常之事,鹂儿却吓得小脸惨白,咬牙切齿道:“我见他‘忠心’,还熬了几回补药送去,真是闪瞎了我的狗眼。”
“……”虞茉弱弱地提醒,“用法不对,而且,不要乱学我说话。”
鹂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正经道:“小姐,您要先歇息么?”
她饮下花茶,抬眸:“暂且不困,等用过午膳还要上街看看,我预备在京中盘间铺面开店。对了鹂儿,你要和我学管账吗?”
鹂儿乃高嬷嬷之女,温府陪房,自忆事起开始服侍原身。
虞茉穿来以后,是鹂儿每日去东厨偷新鲜膳食喂给她,也是鹂儿夜里披着外袍睡在脚榻边看顾,感情不可谓不深。
只当时她自身难保,虽在闲谈中提过几回各自憧憬的事,却无暇盘算。
记得鹂儿曾立志要和母亲学习中馈事宜,等小姐出嫁了,能帮衬着打点,做将军府的女管家。
“眼下,我是不能给你变出个将军府。”虞茉揶揄道,“但有个小铺面缺管事。”
鹂儿双眼发亮,露出几分符合年岁的稚气,可又真切地犹疑:“可是,我怕事情一多,怠慢了小姐。”
虞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前身子骨弱,如今你瞧瞧,我像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么?”
总归在虞府里,小姐也是事事亲力亲为,鲜少差使底下人,鹂儿道:“好,我要和小姐学管账。”
顿了顿,鹂儿眼中浮现笑意,说:“许久不见,小姐出落得愈发动人了。”
正所谓相由心生,虞茉脱离了萤州,无需再为小命发愁,且如今斗志昂扬,原就出挑的眉眼笼罩了一层明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