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微哽,她垂下眼睫,轻声说:“刺骨的凉,风浪也大,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鹂儿心疼得握住她的手,话音透着股坚定:“那便不必内疚,实则,我也恨二……恨虞蓉。小姐记忆有损,应是不记得我母亲因何跛足。”
虞茉蹙眉:“和她有关?”
“对。”鹂儿眸中闪过一丝怨恨,“当时,虞蓉和小姐因夫人留下的旧物起了争执,小姐好说歹说要用珠宝去换,虞蓉怎么也不听,一气之下,将夫人的遗物扔远。”
“然后呢。”
“然后,夜里下起了雨,小姐哭得昏睡过去,母亲心中难受,提着灯笼继续出门去寻,不慎从坡上滚下。我、我摇醒小姐,让您求姨娘请大夫来医治,是虞蓉颠倒黑白,姨娘自然也要偏帮。可怜我母亲,就此落了病根。”
虞茉重重闭目,将泪意逼退。
原身与满院忠仆才是受害者,她又何需为自己即将发难而有愧,又何需生出不合时宜的恻隐之心。
她反握住鹂儿,释然道:“多亏你提醒我。好了,都不许哭,咱们收拾收拾出府去。”——
巳时,京城西市。
逢赏莲时节,护城河上停有几艘楼船,正是周家新开的茶坊。
文莺横眉扫过一众打量的眼神,护着虞茉往前,耳语道:“温二小姐在壬水间。”
“……”
有帏帽遮掩,虞茉翻了个白眼,“以船为坊,本想夸一句别致,可雅间取名未免也太过随意,竟直接挪用了天干地支。”
话音虽轻,可她身量出挑,原就吸睛无数。
鹂儿头皮一紧,小声劝道:“小姐,隔墙有耳,还是低调行事的好。”
“怕什么。”她理直气壮地说,“有文莺在,我今日要横着走。”
文莺却也是实在性子,认真应和:“不止属下,四周还有十余暗卫。”
鹂儿语滞:“那……那我也横着走?”
有文莺领路,三人畅通无阻,到了壬水间门前。
温府护卫伸臂拦住,正欲问明身份,却见文莺亮出扳指大的小印,忙恭敬福身,无声让行。
文莺看向虞茉,待她点头,方朝里唤道:“温姑娘,不知可有时间与我家小姐一叙?”
里间传来笔杆摔地的动静,继而,一道虽清脆却饱含怨气的嗓音响起:“你回去告诉孟璋兮,我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第57章 画圈
孟璋兮?
虞茉从乐雁口中曾听过这个名字,便笑说:“我并非孟三姑娘。”
里间静了一瞬,旋即有人将房门打开,只见正中立着一位白袍金纹的明艳女子,周身金饰闪亮,非但不显俗气,反而增添了几分华贵之意。
女子正是温落雪,她抬手挥退随侍丫鬟,略带不悦地上下扫一眼:“你是何人。”
这时,鹂儿踮脚探出头来,咧嘴笑了笑。
顷息间,温落雪猜出面前戴着帷帽的俏丽身影是谁,拢于袖中的手微微发颤,矜持欠身:“里边请。”
房门再度阖上,虞茉摘下帷帽递与文莺,朝眼底满是喜色的温落雪施礼:“见过表姐。”
温落雪彻底收敛起初时的泼辣劲儿,腼腆地牵过她的手,连话音也温柔许多:“茉茉?已有六七年未见,你出落得越发好看,光是站着不动也叫人晃眼。”
六七年,那便是原身九岁左右见过最后一面。
虞茉放下心来,眼帘微抬,将温家表姐打量几息,发觉彼此俱是饱满的鹅蛋儿脸,至于眉眼,表姐应是更肖似其母亲。
“你在霍家,住得可还习惯?”温落雪亲自斟茶,却羞于直视,稍稍偏过脸同她搭话,“祖父、爹爹,还有姑母,我们皆挂念着你。”
语中关切十分诚挚,虞茉自然动容,便诚实道:“昨日刚到京城,尚未适应。”
“是么。”
说着,温落雪忍不住又偷瞧她一眼。
因要绘夏莲,雅间窗户大开,清风窜进,吹拂起虞茉鬓角的发丝,仿佛是画中人活了过来。
难怪太子殿下会为表妹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