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寻卷曲着裴郎秀发的手一停,问:“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裴玉清道:“可能是嫌江楼主太……能折腾了。她这?些日子,来贺府的次数可不少,又是送情诗,又是送亲手雕刻的小像,父亲避之不及。”他贴着贺问寻的耳畔,道:“父亲已经断然回绝数次,但江楼主越挫越勇,才只好去长生观躲一躲。毕竟,好儿郎最是怕痴女缠。”
贺问寻这?才了然,道:“原来如此,那?父亲此举甚是明智。父亲心中向来只有母亲一人,自然是不会搭理江楼主。说起来,我之前去找父亲时,时常能看到他对着母亲的画像暗自神伤。”
裴玉清沉默不语,只是将下颔搭在贺问寻的肩上,指腹摩挲着?她衣衫上的花纹。
贺问寻道:“两人阴阳相隔许多年,父亲应当是很想母亲的。”
裴玉清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过了半刻,他沉默不语地抬头,起身欲走,但一股力将他拽住,继而搂着?他的腰入怀。
贺问寻看着?他抿唇不语,眼尾开始泛红的受欺负模样,深感男儿郎的心思好难猜,手已经熟稔拿出怀中的帕子,做好为夫郎拭泪的准备,问:“你这?又是怎么了?快和我说说,可是哪里?不开心了?”
裴玉清道:“我去问问谢离愁是否还有同生共死蛊。将母蛊种在你身上,子蛊种在我身上,这?样就能同妻主同生共死了。”
贺问寻看着?裴玉清一脸认真,知道他是来真的。
“你倒也不必如此。这?药我一定好好喝,一定把身体养好,你大可放心。”
裴玉清盯着?贺问寻的墨眸看了半晌,突然软软地倒在她的怀中,双手环住她的腰,“我只是不能忍受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父亲的坚韧心性,我却?不曾有丝毫半分。”
贺问寻回味这?句话许久,才道:“你这?句话怎么说得……就好像……好像我一定会比你早去呢?”
裴玉清倏地抬头,面色惶急,“哪有!你怎么能曲解我的意思?”他迫切地捧住妻主的脸,亲了一下又一下,“我倒宁愿比你早去。”
贺问寻又道:“裴郎,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宁愿撇下我离去。你要让我一个人如何承受这?相思之苦?”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裴玉清词穷了。
裴郎委屈地道一声:“……妻主。”
想了又想,裴郎道:“还是种个同生共死蛊,一起死吧。”
贺问寻道:“……你我青春年少,还有大好时光,以后这?个字不许说了。”
翌日,一人牵着?一匹马站在贺府前。
贺问寻见谢离愁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包袱,道:“现如今冬寒,何不如等到春日暖和再走?”
谢离愁伸手摸摸马匹的鬃毛,道:“温明?诲已死,我身上的伤早已大好,温哥哥不再受蛊折磨,我已没有再在贺府待着?的理由。”
贺问寻道:“你我交情匪浅,就算在贺府一直住着?也无妨。不过,既然你志在四方,我也不便阻拦。只是你虽身怀武功,但毕竟是男儿郎,万事在外多小心些。若是有难处,可向我来信。”
谢离愁假意抚摸鬃毛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
他胸腔处因她而起的池水荡漾如今仍未平息,听到“来信”二字,喉结不由地上下滚动一番。他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冲动地几欲开口,但在看到不远处裴玉清缓缓走来的身影,生生地把念头压制住。
谢离愁撇过头去,打算将这?份莫名的悸动永远地埋藏于心底,不叫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利索地翻身上马,道一声“天长地久,有缘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过三日,到了温明?珠入长生观修行的日子,与之一道上去的还有贺问寻,裴玉清两人。
贺问寻则是拉着?裴玉清来到了那?棵挂满了小木牌的大树底下。
裴玉清抬首,看着?这?些随风而动的红绸木牌,道:“这?是什?么?”
“长生牌。”
贺问寻俯身,用毛笔在牌上将自己的名字写下,“你也将你的名字一道写在上面。”
裴玉清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他执起毛笔,一笔一划地将“裴玉清”三个字工整地写在“贺问寻”的另一侧。
旁边的道长接过木牌,踩在高台上,将红绸打一个结,把木牌挂在枝干上。
贺问寻双手合十?,对着?长生树一礼,道:“听闻,在此挂长生牌,两人能缘定三生。”
裴玉清闻言怔怔,但也对着?长生树虔诚一拜。
贺问寻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的脉搏紧紧相贴,“生老?病死,实?乃人生常事,非人力不可阻挡。若是我先去,我便在黄泉路等一等你。裴郎若是先去,便也在那?儿,等一等我,你说好不好?”
裴玉清轻声应道,“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