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过去。”周舒扬说。
浔海镇。
当裴朝暮不知道该去哪里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便是这个地方。于是毫无计划地出发了。当脚落在浔海的火车站上,她好似闻到了江明诚说的那股味道。
明诚说,他六岁以前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九十月份的时候,浔海镇每家每户开始晒干菜,在家门口铺上满满一地的雪里蕻。小时候他不爱说话,跟附近的小朋友都不熟,他就喜欢一个人躺在地上晒太阳。从远处吹来的海风微微夹着腥咸,身边的雪里蕻散发着淡淡清香,两种气味夹杂在一起十分奇妙,他很喜欢闻,一不留神就睡到傍晚。最后被爷爷一把拎起来,丢进里屋。
离家两三公里外,有一片海,叫做浔海。
浔海没被商业化,平常都是本地人来。此时将近十一点,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沙子湿软,脚陷进去,留下浅浅的足印。
裴朝暮拎着鞋,海水缓慢地扑过来,冲到岸边,被沙子吞得一干二净。一波又一波,不知疲惫地冲涌过来。
海水开始舔吻她的脚尖,涨潮了。再一次,海浪扑过来,没过整个脚掌。裴朝暮看着寂静深邃的海,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海。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强大,永远不会崩塌的人。选定了一条路,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走到最后。但好像不是,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年复一年的孤独,早就将她打碎了。
魂魄被抽离,躯体被死死地钉住。冰凉刺骨的液体拍打着胸腔,好沉,好重。
意识回归的时候,海水早漫过腰际,胸口往下的衣服被海水浸透。
身后有人大喊她的名字,声音被海风稀释。她迟钝地转头,下一秒,手臂被紧紧捏住,她还以为眼前出现幻觉。
“你疯了吗?裴朝暮!”
江明诚浑身都在颤抖。手在颤抖,呼吸也在颤抖。裴朝暮用力地抱住他,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两个人的身体都凉透了。凉到灵魂都在抽搐。
“先回去。”他迅速冷静下来,拽着她的手往回。她却不肯动。
“裴朝暮你——”江明诚拧着眉转头,这才将她看清。
她满脸的泪,无声地哭泣。
她凝望他。
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眶滑落,顺着脸庞,落进脖子,然后流进他的身体里,灼烧着他的心。
江明诚从没见过她的泪。他慌得忘了自己置身何处,只想立即擦去她脸上的泪。
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她便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不顾一切地、凶狠地吻他。江明诚被扑地往后仰,差点跌入海中。理智再一次回笼,心里又产生后怕,她不要命了吗?还是先把她拉出去再说……
江明诚一张开嘴,她的舌头便气势汹汹冲进来,掠夺般地吮、吸、咬。仿佛要把他吃了。江明诚几乎招架不住,一面回应她的吻,一面扣着她的腰,捧住她后脑,护着她站稳。最后在嘴里尝到血腥味,他终于清醒过来,不管不顾地拖着、扯着她走出海面。
周舒扬靠着礁石,看着海中那俩人接吻,臂弯里搭了条毛毯——是他刚才折回去拿的。没想到居然还亲上了,他看了会儿,在想要不要过去提醒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