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回到了地上躺着的肉体中,合二为一了。现在,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了,一个完整的姜思涛回来了。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用最强大的心理暗示告诫自己:快回到现实世界,想妈妈的土豆排骨,想爸爸的手动太阳能发电机。他强硬地凭着自己的自由意志从刚才的梦游感觉中成功地跳出来了,他嘘了一口粗气。这时候,他看到了旁边广场舞的大妈们正在挥撒着粗老但还算灵活的舞姿,熟练扭动着不匀称的身体,汗洒额角地跳着凤凰姐妹的“荷塘夜色”。刚才一定是个梦!对,是个梦!太疲惫了,睡着了,是个梦。反正我就是一个超级科学头脑的的理科生,连神佛的存在都脱不过“波粒二象性”的解释,反正,刚才,我就当着一个梦,一个好传奇的梦。对了,那个大白影还说,我前世在这个大榆树下度过了最愉快的一天。可是,我刚才怎么没有在梦中看见啊?哎,早知道,晚点出来,问问他,那天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愉快的一天。哎,该不是?嘢,不会,不会,手都没碰,表白都没表白,就……那些了?想多了,臭家伙,你还有点嘿嘿……色色的哈。哎,人类的梦啊,可难倒我这个一心追求真理真相的理科生啊,人类为什么要做梦?到现在为止,这自诩超级唯物主义的理科生,还把这一切匪夷所思的回忆片段当作一场怪诞的睡中之梦而已。现在出梦了,他可得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有趣的、生动的、真实的现实世界了。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听着那凤凰姐妹的动感舞曲,走进了广场大妈们激烈的舞队中……旁边的清瘦眼镜大妈给了他一个温和而热情的欢迎微笑。他一下子感到无比的温暖。跟着大妈们的步伐,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因为他本来就有舞蹈天赋,幼时又被妈妈送去舞蹈中心培训过。只是后来他偏向动手能力了,妈妈又才给他转了“小小科技班”。“小伙子,跳得不错。”舞曲的间隙,清瘦眼镜大妈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大妈,你也不错啊。”他开心地应。“喂,小伙子,你先前怎么睡得那么死!我们这么大的音乐都没有把你震醒,你说你,真是的,是不是昨晚打什么通宵游戏啊?跟我那小孙子一样,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被游戏给害了……”大妈玩笑说。“哦,没有,没有,大妈,我不打游戏的。我是……是昨晚看书,看书,看了一个通宵。”他赶紧摆摆手,否认这平时不敢碰的娱乐,因为他知道他一碰,就一定会上瘾的。“哦,看书啊。好样的,好样的。”大妈露出了羡慕甚至还有些嫉妒的表情。因为自己的孙子如果也这么爱学习就好了哦。舞曲再次响了,大妈继续跳了起来。而他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了。我说嘛,刚才肯定是梦,梦中梦,说不定还是梦中梦的梦中梦了。是《盗梦空间》电影看多了。连大妈都说我睡得死死的,哪有什么大白影?哪有什么灵魂出窍?可是,他这想法刚刚成立,还在庆祝这想法的时候。惊掉他下巴的事随即就发生了。“哥哥,哥哥,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拿走了你的橡皮擦,我现在给还给你。妈妈说的,借别人的东西一定要还,我刚才画画了,画错了,我就借了你橡皮擦,来擦擦了。不过,哥哥,你这橡皮擦不太好擦,还掉个绳子,怪怪的。哥哥应该换一个新新的了,新新的橡皮擦好好用,一擦就干净了。”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手里捏着一个泛黄的橡皮擦,奶声奶气的噘嘴说着,递给他,“什么?”他的脑袋轰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拿起擦子仔细地看了看,这橡皮擦跟他梦中的那个一模一样:发黄,带着绳子。梦中那大白影就用这物给我用的催眠术。“小妹妹,你确定是在哥哥这里拿的吗?”他蹲下来,温和问。“是啊,是啊,哥哥,你睡觉觉的时候一直捧在手心里的,我在画画,我奶奶在舞舞。哥哥,我是不是好孩子,借了东西就还给别人。”小姑娘嘟嘴着,还把稚嫩嫩的画伸出来,“你看,哥哥,我画得好不好?”“咦,你画的是这棵树吧?”姜思涛指了指外面。“是啊,我画的就是这棵树树,这下面有四个人,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正在说话话。”“那他们说什么呀?”“他们……他们……在说哪个老师的课最好听,他们最喜欢哪个老师。”小女孩,挠挠小羊角头,一本正经地说。“好,真乖。画得真好。”姜思涛站了起来,把橡皮擦拽在了手里,看着,又闻了闻,好像想闻闻它是不是真的有二十年的年轮了。那位白小姐现在应该三十七八了,按照梦中的提示。咦,不,不,不,姜思涛,你刚才又入迷信了。,!这橡皮擦有可能是刚好从哪里落下来,掉到你的手上,而你又刚好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于是,就把这橡皮擦安排在你的梦中了。这就跟尿急了,做梦都在找厕所一样的道理啊。嗯,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嗯,姜思涛,你是个坚定的科学人,你从小除了喜欢跳舞外,最喜欢的事就是动手玩科学小发明了,你看一切问题都要理性和科学的方向来看待的。嘿嘿,我真聪明,疑惑不解的问题被我一思考,这就又是合情合理了!反正,有违背物理化学数学电子量子的事,那就是不科学的,那就是迷信,是危险的唯心主义。嘿嘿,这点,我跟我老爸,可是一对人马,我老妈嘛,就是我跟我老爸批判的对象。因为我是谁呐?我是那姜思涛嘛,那南海大学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小小发明家!而且我的创作发明在学校还得过好多奖呐!“小姑娘,哥哥把这橡皮擦送给你好不好?哥哥不要了,哥哥去买新的。”好像这橡皮擦是个什么不吉之物,他要急于出手。“不好,哥哥,孔圣人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哥哥,你自己都不用,你还给我用,哥哥,你不好,你应该回家读一读书了。”小姑娘撅起嘴,直摇头。然后指着前面一个小黑桶,又一本正经地奶声道,“哥哥,那里有垃圾桶,你拿过去扔掉吧。”小姑娘几句话,把这个大学生哥哥说得面红耳赤的。哪里还敢把这橡皮擦扔掉?再说,它不是好好的吗,一个整块,就是旧了点。孔圣人该不高兴了,说这后世子孙这么浪费物资。手机响起来了,是老妈的。“喂,妈妈。”他的声音发着嗲。“喂,儿子,你怎么啦?还撒娇了啊?这么大的人了,快二十了嚯,还嗲嗲嗲的,人家笑话不笑话?”刘淑平笑骂着。“想老妈了,想老妈了。我刚才跟广场大妈们一起跳舞,所以,就看见了老妈妈的影子。”“切,狡辩,我们南海那边楼下天天都有广场舞,怎不见你这么煽情?……哦,对了,对了,说正事,正事,你三表姑,你二大爷,你三外婆,小表舅,你堂哥堂弟,一定要叫你回来,说想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说你嘛,七八年没回来了,一回来就跑去……哦……找你什么初中同学。哦,对了,你同学三响找到没有?”“……没有,他们家搬迁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本地人一家都没了。”“好,好。随缘吧,儿子。那你没找着还不赶快回来,在那里磨蹭啥啊?”“我……我……没有找到初中同学,但我找到了……我们以前经常过来玩地牛的那棵大榆树了。所以,就,就,蹲在大榆树下……睡了一觉。嘿嘿。”“你个臭小子!好啊,好啊。你,你还这么多情!没找到人还在老地方睡一觉?怎么你在你老爸老妈面前不这么煽情啊?觉得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哈。………哎呀,哎呀,不说了,儿子,总之,你现在马上打个出租车过来。就别坐客车来,你那三表姑,二大爷,三外婆,小表舅……”“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老娘老妈老姐老妹儿,我我我马上打车马上打车!”“切,还嫌妈啰嗦。”姜思涛挂掉电话。摇了摇头,看着手机自言自语,“老妈啊,你有那次打电话不啰嗦,不啰嗦就不是你了。”出租车上,他一路欣赏着郊外的农田山川河流等自然风光。心情很是舒畅,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嘛,看得见摸得着。可是,他的手却不知不觉的在挎包里掏着,碰了又碰那老旧的发黄的橡皮擦!他用理智去逃避,他逃得了自己的心吗?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他刚上车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个人的侧面,他——是三响,是三响!他讶然一惊,不会这么巧吧?那人果真是三响吗?可是,当他再想定眼一看时,那人已经不知道走到人群中的哪里去了。“师傅,能不能停车?”他着急地探着头,询问司机大哥。“哦,小伙子,不行哦,这两天查得严。这不清明节了吗,回来祭祖的人好多,交警都在维持秩序,我们就不添乱了嘛。前面,前面那个路口我给你下。那我还要等你吗?小兄弟。”“哦哦哦,这,这……那还是不等了,师傅,不好意思啊,我看见我同学了,我要下去找他。”前面的路口,他下了出租车,赶紧冲入刚才撞见三响的那群人流中。但是,找了好几遍,还是一无所获。哎,又是一场空!不过,三响回这里,肯定是祭祖的,这祭祖,就一定会回去先前聊过天的那家小店买香蜡。而且,那小店主不是帮他爷爷理过坟吗?一定知道他爷爷的坟墓在哪里,我也可以去祭奠一下他爷爷的,他爷爷那时候还在老家的镇上,对自己也很好很爱护的啊。人要有感恩之心。对,就去找那家香蜡店铺。,!可,当他去问的时候,小店主告诉他,李三响是过来祭祖了,不过,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想必早已经离开了。哎,姜思涛又叹了口气。这小店主人看着也不忍心,就留了他电话,说明年再碰见李三响,一定把他的号码转交给他。并说很抱歉的话,因今天买东西的人太多,他忙得忘了留下李三响的联系方式的,并告知有人找他的。姜思涛赶忙抱手“谢谢谢谢”地说个不停。然后又问了三响爷爷坟墓的路线。这小店主热心地给他画了一幅简单的地图。“小兄弟,去吧,那里是一块大的金家坟场,今天进山的人很多,你随便拉一个人,他们都知道的,李三响的爷爷坟就在那金家坟场的右手边,直走一里路就是了,还是很好找的。你看墓碑嘛,刘什么的,刘……嗨,我忘了。”香蜡店主热情地介绍道。“好的。谢谢谢谢,太谢谢了。”他礼貌地拱手作揖。“这小伙子,真有孝心啊,他发小的爷爷以前对他好,他都记得。哎,我真是的,为什么不早一点留他电话,让这两个发小又失之交臂了。”小店主内疚地对他老婆说道。“哎呀,你看你,别人家的事,你操个啥心?还不快来给我算今天的进账。一年到头,就这两天生意最好了叻。”店主老婆一边搬着纸箱一边责骂着。“嘢,女人家,就知道钱钱钱。”“你不要了?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老婆恨一眼老公,臭骂起来,不过眼角里是有欢喜的。:()魂约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