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睡着的小人鱼不记得教授噤声的指令,迷糊间听到了说话声,应了句,“爸爸……”
关路远:“?”
教授走到床边,见小人鱼还合着眼,没法交流,便又准备走。
念西澄便又抽泣,含糊唤了句,“妈妈……”
关路远:“……”
喊完,又消停了。
这回关路远试探着要走,果不其然,又听见小人鱼哭着叫:
“教授。”
只是这回,睁眼了。
念西澄坐起来,双手还捏着那只小鸭子,眼神逐渐清明。
大概刚才短暂的盹,让他梦到了些难以释怀的片段。
缺乏安全感,以至于混沌间感受到身边的人一走,他就要哭。
有的人喝醉了黏人。
这条鱼喝醉了黏牙。
关路远牙间一涩,他拿舌尖去顶腮,缓解口腔内的那股酸涩。
很快,他听见念西澄还带着睡意略显沙哑的声音,小声问:
“教授很聪明,你说,我有爸爸妈妈吗?”
“按照你的生物构造和基因序列推理,大概率,有。”
念西澄又说:“那教授,我现在有手机了,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跟我说话?”
果不其然。
关路远口腔内的酸涩感更甚。
方才他就有隐约的预感,小人鱼睡梦间唤父母,很可能是白天目睹庞婶给女儿打电话,受了点刺激。
表意识没有捕捉到这点委屈,潜意识却早已发掘出主人的脆弱,给其编织了一场模拟现实的梦。
小人鱼还醉着,理不清人类手机打电话的逻辑。
小人鱼只知道,他想家了。
而小人鱼,甚至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家。
关路远走不了。
教授的身体完全受其意志掌控,然而此时面对念西澄,关路远很确认,他走不了。
他折返回床边,坐下,陪念西澄一小会。
有教授作陪,哪怕没说话,念西澄也觉得安全,抱着小黄鸭盯着教授看,看着看着,就又睡着了。
这回是真睡着了。
眼角的泪水逐渐干涸为痕迹,呼吸逐渐绵长平稳,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
小人鱼睡着了,关路远却眉头愈紧。
前段时间,他回大学报道,路过一名文学系教授的讲座,停留片刻,浅听了几句。
那名教授恰好在剖析当代近二十年内火爆的“寻根文学”,结论是该文学的出现,证明人们有发掘民族文化心理的需要,在认同与归属的基础上,才能更安全地重新寻找自我。
关路远又想起,他赴西方访学,结识过的一对教授夫妻。
夫妻二人决定不自行生育,领养了一个来自战乱国的人种不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