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糖师傅在里边坐着,手指飞快地给刚成型的胚子上色。
静临又从卢昭容那赚了二两银子,请银儿和翠柳一人?一个糖人?,自己买了一小口袋的芝麻牛皮糖,走几步塞嘴里一个,甜得眼睛笑弯弯。
没走几步,竟遇到了卖徽州毛豆腐的。
这可是意外之?喜,静临几个月没吃到家乡的食物,馋这口馋得紧,要了一大份,却只花了一文?钱,更是高?兴。
翠柳和银儿尝了一口便不吃了,直说?这玩意太臭,静临咯咯笑,乐得一个人?包圆。
挨着豆腐摊便是芙蓉糕和烧石鸡,都是徽州特产,前面排队的人?很少。
“这老板定是徽州人?。”
“诶呀,听姑娘口音也是徽州人?,不想在京城遇到老乡,真是缘分呐!”
张胜热情地从铺子后?面走过来,一边将人?往里让,“娘子进里面看看,都是咱们徽州土产,外边买不到的!”
他一口地道徽州话,静临听着亲切,抬头看招牌,那上面写的却是“张记皮货铺”。
张胜解释道:“小人?来京城做皮货生意有几年了,今年卖的不好?,赶上这么个节庆,就想着经营些土产试试。娘子来了,小人?的生意也算是开张了,您随便看、随便尝,小人?给您打对折!”
“这多不好?意思,既是同乡,更没有占便宜的道理,在外乡都不容易。”
“哪里!”张胜满脸喜色,端地热情非凡,“娘子莫要客气!贵足临贱地,是小铺的福气,您尽管挑,拿不动的,小人?教?跑堂的给您送府上去!”
静临进店看了一圈,皮货应该是都收到库里了,柜上放的都是土产,每样都极地道,价钱比本地要的还低,算上折扣,跟不要钱似的。
三人?买了一大包,教?张胜安排送到茶水铺子去了。翠柳忍不住感慨:“都说?徽商吝啬,我看传言也未必是真的,这位张掌柜的就跟大方呀,既热情又实在,打了这样大的折扣不说?,还送了那么多!啧啧!静临,你们徽州人?是不是都天生的古道热肠、慷慨好?义?呀?”
静临想到父亲冉常,与?戚氏一样吝啬的人?,竟也有人?说?他慷慨好?义?,不禁噗嗤一乐,连连摇头。
出门再往前走,一连片都是卖鲜果的,红红黄黄的各色果子被摞成了一座座鲜艳的果山,在阳光下个个都显得饱满多汁,十分诱人?。
“呀,这个季节可真难得。”
银儿最爱吃这个,巴巴地上前去看,静临一眼就看到了歙县特产的三潭枇杷和三口柑子,都黄莹莹的喜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一问价格,竟都不贵,于是又各买了一竹篓,也教?人?送回茶水铺了。
“北京城不愧是首善之?地,”静临一左一右挽着翠柳和银儿,眯起眼睛满足地感慨道:“连我家乡小地方的吃食都能买到,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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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让、让让!”
三人?正逛得起劲,忽然被人?从后?面推搡了一把,硬生生将互相挽着的手给冲散了,那人?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赔罪,“真不好?意思,得罪了!”却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静临看得分明,这人不就是唱《秋香亭记》那日,帮柳祥递字条的小旦嘛!
小旦显然也是认出了静临,这才脚底抹油想要溜。
翠柳骂了句:“没长眼睛啊!”
听静临一说?是谁,当即怒上心头,快跑两步追上,一把薅住那小旦的头发就往回扯,“毛都没长齐的小蹄子也敢帮人?做那些腌臜事?今儿姐姐就好?好?替你家人?教?训教?训你!”
小旦一见这架势不好?,心里虽害怕,却也不肯吃亏,只嘴上求饶,“我一时糊涂,求姐姐们饶了我罢!”眼珠子却咕噜噜转,想着怎么脱身。
翠柳怎肯听她的,照着脸儿就给了一个耳刮子,“你先给我姐姐跪下磕三个响头!头磕得响亮,我们就饶了你,否则,哼!”她说着便把小旦往前一搡,“否则扒了你的皮!”
谁知这小旦自小在戏班子里混大的,也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主,当即便哭天抹泪地叫嚷起来,“大家快来看呐!柳家的小寡妇当街打人?啦!”
翠柳急得上去捂她的嘴,她便和着鼻涕眼泪胡乱啃咬,见四周围的人?多了,干脆就在地上打起滚来。
翠柳气疯了,正要骑上去再打她几巴掌,不防被一条细长的手臂给挡了,顺着手臂看去,却是个十分俊秀的姑娘,恍惚在哪里见过。
水生将人?拦了,那边的玉官急忙将地上的小旦扶了起来,切问有无受伤,得小旦摇了头,方才竖起一双杏眼看向?静临三个,厉声道:“为什么欺负我妹妹!”
翠柳没认出戏台下的水生,小旦却认识银儿,当下抹着眼泪哭道,“玉官姐姐,她就是王婆的闺女!”
玉官正为前些日子王婆说?媒的事恼火,这下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放下小旦的手就冲到银儿跟前,冷笑一声,“我说?是谁这么没教?养,敢当街打我妹妹,却原来是姓王的老虔婆下出来的野种!”
银儿哪教?人?这样骂过,一下子气得直哆嗦,却说?不出更难听的话还嘴。
翠柳不肯受这样的窝囊气,撸起袖子就要与?玉官招呼。
玉官也是个好?动手的,正窝着气想发泄呢,眼瞅着俩人?又要打起来,幸亏静临与?水生一头一个给拉住了,这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静临将银儿和翠柳挡在身后?,看向?玉官,“王干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是与?你说?了意思,并?未按着你的头强要你答应。你便是真有气,也该冲着那起意之?人?撒,万不该拣软柿子捏,在我们不相干的人?跟前逞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