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连说带比划,甜口黑心,乔生自然无有不应。
只不过乔生还要拉上沈贤侄来保护她,做她的探路先锋,在他别墅附近的鬼域守着。
这回,他只不过打个盹,就到了鬼域,心里责怪沈三侄办事不力。
血日下漏出的点点红光穿透了晚夏的暮雾,在烟幕中,他辨识出一张脸。
“母亲?”
乔斯年瞪大眼睛,惊悸地盯着释心云的脸庞。
死去将近二十年,在乔谷之所建的“真心楼”,被香火供奉的释心云,她的眼睑被红线细而密地缝合着,张大的嘴巴,舌头断了一节,枯黑萎缩,像晚夏残荷的枯涸莲藕。
释心云被缝合的眼睑流出血泪,张大嘴,做出口型,无声地说着什么。
乔斯年又是惊悚又是悲怆,心急如焚地要上前拉住她,完全忘了他掌心的雷法。
释心云瑟缩地倒飘了一步。
突然,地底下伸出两只黑手,将她拉到了底下。
还有两只手试图固定住乔斯年跑动的双腿,却被他脚底板的阵法灼烧。
灵体不受物理世界的规则限制,他也随之遁地,一路紧追,居然跟到了真心楼这座道观。
那两双黑手原属于身披铠甲、手持巨钺的红脸大汉,拖着她,一把扔到了道观的门里。随后,他们就摆出凶神恶煞的姿势,回到了两扇门的画中。
竟是两个门神。
观门将要闭阖。
释心云继续无声做出口型。
他举起掌。心雷法,正要破门而入,鬼域黑幕突然“轰隆”一声,掉下一方巨大的黑漆印鉴,把她压到了道观的地底。
即使一闪而过,他仍认出了那方印鉴底部篆刻的字迹。
他在港片里难得和大陆合拍的历史片里,扮演过青年周王,做功课了解过周朝的字体。这是金文,流行于商周,主要刻在甲骨和青铜器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传说中的和氏璧雕琢的传国玉玺,但也是秦朝的事了,而且应该用鱼鸟篆书,而不应该用周朝的文字。
此方印鉴,吸尽光芒,森寒无比,邪性异常。
他的灵体玄妙地感到寒冷,魂力在流失。
他还有她,万不可折在这里。顾不得再琢磨,他立刻脱离印鉴的影响范围,心念一动,如幽灵一般消失在原地,回到己身。
一醒来,乔斯年就直打喷嚏。
在旁边侯着的小枝,一旋身躲开口水的冲击波。
“我见那个灵体气息纯正,无害人之心,就让她入梦了。而且有时候梦境还有警示的作用。你梦到了什么?”
乔斯年想原原本本解释,被小枝用食指一点眉心,精神印记控制下,梦魇中的记忆涌来。
“可惜母亲不能说话,只做了嘴型。”
释心云在另一个世界竟过得这般差,乔斯年怀疑那座为她而建被港媒赞誉痴情的真心楼,究竟用意何在。
“你们平常说的是粤语。你说有凶神恶煞来抓你母亲,那应该不会用粤语的嘴型来提醒你。你母亲祖籍哪里?”
小枝冷静提醒道。
乔斯年试着用印象里的苏州话做嘴型,才发觉是两个字——“快走”。
“天大地大,又往哪里去?你母亲是一片好心,可你的生辰八字都握在乔谷之手里。他要隔空诅咒或是使诡计暗害,不要太简单。擒贼先擒王,只有先诛首恶。”
这个世界是穷人的,更是富人的。在这个人鬼勾结的世界,连死亡都不公平。
不过,她也不含糊,当天中午就和乔斯年,拉上建筑工程队,一起到真心楼这座道观。
站在门口,她望向观楼的飞檐,怨气集聚的黑云翻涌,在大正午的煦色韶光下犹为怪异。
她脚下的影子分离出分身,不动声色地进入地底查探,连门神都未惊动,光影术运用得出神入化。
宅基地下掩埋着幼小的白骨,竟是童男童女的生桩。万骨阵镇压中心的骨灰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