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年见机双臂一撑,一把推开许宜人,反手将她摁在了地上。匆匆赶来的冯思静劝了几句,她才撒开手,低头跌坐在地上,眼泪唰地一下涌出了眼眶。宇文教习一连唤了她三声,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左脸颊上赫然有一个鲜明的掌印。
宇文教习柔声询问她事情的始末,许宜年不言不语,只捏着帕子拭泪,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比之一旁面庞扭曲的许宜人,谁是谁非简直不言而喻。
“山长仅一日不在院中,你们就翻了天了不成!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说?”张教习脾气火爆,怒目扫视周围一圈,视线所及,所有人皆忍不住垂下头去。
书院里不少人都挨过张教习的戒尺,因而她积威甚重,谁都不敢贸然出言。
“既是你来请的我,便你来说。”
终是张教习随意往人群里一指,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而来,张月盈无奈扶额。
自己这又是摊上事了。
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她看见的说了出来,囊括了几乎所有细节,比如两个人是怎么吵起来的,许宜人唬了几巴掌然后被人拦了云云。
许宜人屡屡想要插嘴,张教习秀眉一挑,三尺长的竹篾戒尺轻叩在左手虎口,许宜人立刻老实了,虽还是怒目瞪着许宜年,但大字都不敢多说一个。
张月盈暗暗点头,果然还得是教习来了才能镇住场子,继续陈述:
“实事便是如此,是许七姑娘先找宜年麻烦的。”
“明明是她……”冯思静话音刚落,许宜人就要狡辩。
“宜年所用墨锭乃是山长昨日赠予她的,当时我也在场。”宇文教习一开口,算是彻底为许宜年澄清了冤屈。
张教习脸色铁青:“好,很好。无凭无据攀咬同窗,还动起了手,许七姑娘竟是将书院教的诗书礼仪全都抛到了脑后。在下不才,只能待山长回来再行禀告,请七姑娘回府休息一些时日了。”
如此惩处,不可谓不重。
被直接遣返归家,就只比勒令退学好上那么一点点。
许宜人脸色白的下人,摇摇欲坠近乎晕倒,抬头看见张教习如利剑般的目光,颤抖着嘴唇,低声道:“学生认罚。”
又不是退学,回去请父亲操作一番,她就又回来了。
张教习将许宜人带出书院,许宜年被扶着去看伤,原本围在此处的学生便渐渐散去。
“真是大快人心,张教习处置得好,她可总算是是栽了。”
“她可再也欺负不起来人了。”
……
穿行于书院内,一整天下来,类似的言论不绝于耳,张月盈不禁感叹这场打架事件倒成了书院的热度榜首,今日过后,或许还是整个京城的。
玉山书院的课程有主、从之分,主课自然是整个风荷院一起上的,从课的三门,张月盈选了书法、琵琶和香道。前两门冯思意和何想蓉都有选,唯独香道这一门课上她落了单。
香道课设在书院西北角的一处轩馆,馆外种了数株百干凤尾竹,翠盖亭亭,郁郁葱葱,与粼粼水面相映成趣。
虽非空山,却独俱一番寂寥禅意。
这份寂寥,倏尔被游木长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撩起门前纱帘,窗边斑竹桌椅前的纤瘦背影映入张月盈眼帘,微微侧头,露出侧脸包着的纱布。
正是许宜年。
香道课比之琴、书法等课小众许多,学生不过四人而已,许宜年便是其中之一。
时辰尚早,轩馆内仅有她们二人。许宜年远远瞧见她,搁下笔,挥手请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张月盈顺势落座,与许宜年寒暄几句,又问她的伤如何。
她本以为那么一遭后,许宜年已然归家修养了。
许宜年轻抚着颊侧纱布,浅浅勾起唇角。
“医师看过后说无妨的,不曾破皮,只需按时涂药,这几日不见粉尘便可,对容貌不会有什么妨碍。还未谢过你将张教习请来,并仗义直言,是我害你开罪了许宜人。”
“许七姑娘做的过分,许姑娘受此无妄之灾,在场的没有几个看得下去,教习问谁都是一样的回答。”张月盈语气客气。
“是吗?”许宜年垂眸,纤长的睫羽掩住眼底的冷色。
“这件事,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