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华松手,院使就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穆晏华先进了药房,示意他:“抓药,让躺着的那位能说话的药。”
院使微顿,拱手道:“大人,陛下身子亏虚得厉害,若是下这一剂猛药,怕是…再难吊住了。”
穆晏华嗯了声:“他要立储,话都说不出来,立个屁?”
院使早已习惯他的粗鄙,在心里低叹了口气,应了是,便转身去抓药了。
每抓一份,他的手便会抖一下。
改朝换代,新帝上位……只会比现在这个更加不堪。
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从前朝皇帝偏信宦官至不听谏言的那一刻,就错了。
这个错误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民怨沸腾、大乾殁了……若是他能活着见到这一幕,也好。
到时候他定会亲自下油锅,为那些被他直接或间接害过的人赎罪。
院使熬好了药,就端着药汤跟穆晏华一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如今病气浓得厉害,皇帝全靠汤药吊着,穆晏华为了确保他不死,隔三岔五地还会给他送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服侍的太监给皇帝喂下汤药后,不过几息间,他便有了说话的力气:“贤、贤弟。”
穆晏华样子都懒得装了,直接坐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抬抬下巴:“太子,我选好了。”
他更是没有避着任何人:“宁兰时,排行十七,你还记得么?”
皇帝回忆了片刻:“……他生母,玉妃、江氏罪人。”
穆晏华嗯了声:“你可满意?”
皇帝闭了闭眼,这时候他在想什么,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满意、满意。”
但松了口气的话语,也不难猜出,他为他喜欢的那几个儿子没被选中而感到庆幸。
皇帝动了动唇:“只是你为何…选他?”
穆晏华扬眉:“你那几个儿子,小动作太多,我不喜欢。”
他勾起唇:“而那个十七,长得好看,我挺喜欢。”
皇帝已经没了半点心气,听见他这般狎丨弄话语,也没有半分被羞辱的感觉,他只是跟着忆起了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玉妃模样:“玉妃…他长得应当随他母亲吧。玉妃,那是个顶顶的美人,可惜了、可惜了……”
他眼瞳已然有几分涣散,穆晏华本能地抬抬手,无人知晓他这一瞬间是想要做什么,但总而言之,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了皇帝许久,最后突然问了句:“陛下,您真的有把臣当过您的弟弟么?”
哪怕一瞬。
然而皇帝已然无法回答他。
搂着他的内侍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也不敢有。
他只松开皇帝,将其放在了龙床上,随后冲穆晏华跪伏着低声道:“千岁爷,陛下殁了。”
“……驾崩了。”
穆晏华纠正他,同时起身,最后看了眼皇帝,转身离去。黑色的飞鱼服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上头的金色绣线隐隐闪出光泽,他步履懒散,语调也是:“一切规章按流程办事,另外叫内务府今夜前就把东宫打扫备好。奏折也给我端过去。”
身后的、身前的一大批人齐齐跪拜在地:“是。”
他们先应,再高声道:“陛下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