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改进?立军威真是很难啊,该要多雷厉风行才能在三个月内搞出名堂……生存咋这么难?抱着头胡思乱想到一半,忽听脚步声走近,更是头疼,他今晚只想安静待着。
洪茂松只是扶着树,慢吞吞坐到他身畔,神奇的好半天都没开口。江初照等了会,忍不住率先问他:「睡不着啊?」
洪茂松睁着一双大眼打量他,欲言又止,好一会才打听道:「你也没睡,还在气下午的事?」
「不,我现下还挺舒坦的。」江初照接话,他没骗人,若不把将军的限期改善算在内,今日也是出了一口气。
洪茂松摸不透他说的是真是假,本来打算安慰一番,看来不用说了啊?
「江兄,我还听到一些耳语,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与你听。」毕竟江兄算是他半个师父。他偷偷觑了眼江初照那脖颈包裹严实的衣领,又迅速调开视线,气道:「崔越鹏那龟孙子,挨完棍子嘴上还不老实,他说他今日瞧得明白,你…你没有喉结,到处说你十之八九是姑娘,我听了就恼火。」
江初照只是平静地看他,淡淡道:「这话我从前听多了,由他去说吧。你也认为我是姑娘?」
洪茂松没料到他有此一问,被说中想法,登时无措,欲盖弥彰地大声道:「不,我觉得你是个爷们!」
江初照被他的大嗓门吓一跳,往他脑门拍了一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细听一会,确定没人给他喊来才松一口气。刚要唸他几句,灵光一闪,这包打听或许能帮帮自个?当即顺着话道:「我确实不是男人。」
洪茂松如遭雷击,结结巴巴道:「那…你是姑……」
这副吓坏了的模样,搭着他牛铃般一双大眼,特别傻气好笑,江初照偷偷掐了自个一把,总算面色如常地道:「可有听过阉伶?」
「哪个烟哪个灵?」他愣愣反问。
江初照将领口微微拉开,露出平滑细白的脖颈,娓娓道来:「那是富贵人家的恶趣味。就是将面貌清秀、声音好听的小男孩买来,在他们发育长成之前……」他说到这里真有些不舒服,顿了顿才得以接着道:「将他们去势。」
听到洪茂松倒抽一口气,他续道:「那些男孩们即使长大成人,也不会有喉结,声音终身不变、皮肤光洁、不长胡髭,看上去亦男亦女。他们能唱小曲,因为胸腔比姑娘阔,高音飘得上、低音沉得下,虽然为数稀少,但在一些贵冑聚会,仍时兴找他们助兴。」
江初照小时候见过一回,是爹聘来宴客的。
当时她好奇地盯着人家瞧,娘把她跟哥哥带开了,私下同他们说,这些唱曲的孩子命苦,若不是这些富人为了一己之私剥削,他们本可以平安快乐长大。娘之后把那几个唱曲的小哥哥带过来,偷偷将好不容易攒下的银钱都给了他们,让他们自个留下,别让戏班主知晓。
她看得出,娘对那戏班主和聘这些小哥哥的人不以为然,其中也包含正在席间高谈豪饮的爹。娘对爹一向无话可说,跟孩子们却相谈甚欢,她很爱娘,对爹却不太有印象了。
江初照陷入回忆,洪茂松则是大受震盪、难以平复,两人比肩而坐,各怀心事。
「江兄……」洪茂松沙哑地喊他。
月色下,江初照惊奇发现这小子眼底竟然泛着泪?
洪茂松咽下哽咽,看着他坚定地说:「英雄莫问出处。我…我一直觉得你是最有气概、最勇武的那个,你太不容易,我对你很是、很是钦佩……」洪茂松说到后来无法克制心中大恸,闷着头嚎了两声。
江初照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激动,正不知如何是好,洪茂松已经揩揩眼泪,用力握住江初照的肩,怀着十二万分的真诚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拿我当兄弟,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对第二人说,你尽管放心。」
好么洪茂松还是个讲义气的?江初照本来指望着借他金口添些流言,让大夥雾里看花,稀释些说自己是姑娘的耳语,这下白忙活了……没辄地歎口气,正想把洪茂松赶回去休息,这会却瞥见他嘴角有瘀伤,愕然问:「你脸咋啦?」
洪茂松一愣,滴溜溜的大眼看向别处﹐慢吞吞回答:「摔了一跤。」
「怎么摔的还磕在脸上了?」江初照深觉荒谬,乍看洪茂松挺聪明的,实际却是傻楞楞啊?他从腰际掏出一小瓷瓶,里头药油所剩不多,他已经许多年没用,只是带着。他用指尖蘸了些,对洪茂松勾勾指头。
眼见那楞小子乖乖凑过来,一张嘴却照例唠个没完:「只磕了下也没什么,你这药挺香的,我家……」
「你再不闭嘴,吃进去有你受的。」他冷声打断。
洪茂松咬住舌头,没声没响,看着江兄一脸不耐烦,把药油轻轻在他嘴角点开,这热辣辣的药油真是很香,他就觉得今天下午磕那一下也蛮值得。
「你是个好朋友,仗义、真诚。」江初照边上药边说。
洪茂松忍不住开心地问他:「你当我是朋友?」
「是。」江初照简短答他,原本不耐烦的俊颜此刻隐约有笑,又将瓶子转紧了递给他,「这药你拿着,剩不多了,可擦一点就见效,应是能让你完全伤癒。」
他有些好奇地接过,开心道谢后,听江兄的话起身回帐睡觉。
走几步又听江兄喊他名字,他捧着药瓶扭头,看到那向来疏离的"新朋友"对他微笑,温和地提醒他一句:「那药擦完,瓶子得还我,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