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姐夫还是昨日衣裳,朝露湿寒,连件大氅也没披,好在虽身形清瘦却足够挺拔,走路姿势也好看,不至于看着就?一副病歪歪模样?。
齐鸿几步跟上去,“姐夫这么早要去哪里?”
沈怿看着齐鸿也不惊讶,他脚下不停往外走,“去见?殿下,思贤可要一起?”他是太子侍读,他口中殿下必然是太子。
沈怿面色极白,眼底乌青,齐鸿眉头?一跳,“姐夫嗓子怎么了?声音好哑。”
沈怿摸上颈项,“让你见?笑了,我不想?和猫睡,就?被画画赶去书房了。”他昨晚就?该懂齐鸿笑什么的,到底是大意了。
齐鸿握拳抵至唇边,他忍笑又忍不住打量沈怿,“姐夫这副模样?去见?太子?”未免狼狈。
沈怿微微一笑,“我同殿下亲近,遇到什么样?便什么样?吧。”
齐鸿伸手,“这瞧着像是病了,近来秋寒,莫不是着凉了吧,我给姐夫扶个脉。”
沈怿摇头?,“没睡好,嗓子干的,许是下人们怕我着凉,夜里烧了地暖。”
齐鸿了然,“我们久不在这住,娘回来了就?吩咐人到处查修,这几天正好查到地暖,想?来刚好就?烧了。”
他看沈怿,“我看何管家真是该罚,地暖干热也不知放水。”
沈怿替人解释一句,“他们挺周到,我起来见?四周木盆盛着水呢,是我身子不争气。”
齐鸿抿唇,沈怿一笑,“无妨,喝点水就?好了。”他看齐鸿,“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都?要走出府了。”
齐鸿迟疑,“能去吗?”
“有什么不能?”沈怿笑,他清一下嗓子,“你今日本来也要去面圣吧,恰好同太子一起。”陛下让他和镇国公府结亲,本也就?有这层意思在。
齐鸿点头?,“那我叫人安排马车。”
沈怿道:“殿下派了人接。”
齐眉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夜的梦,又长又乱,她好像是梦见?沈怿和一众人站在城墙上,是个夜里,千万士兵高举火把,沈怿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这个场景,齐眉猛然醒悟,她这是梦见?沈怿逼宫篡位!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场景一转,她又看见?沈怿薄带笑意跪在地上,给一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年系龙纹腰带。
她想?看那少年是谁,视线却不受她控制,一直停留在跪立的沈怿身上,他好像长了几岁,却还是瘦削,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锋利,矛盾极了。
齐眉还想?细看,画面又变了,慕盛怒气冲冲站起来,他此刻已经穿着代表天子的明?黄色锦袍,他看起来愤怒极了,起身就?顺手抓起桌上青玉镇纸,使了十足的力气朝下砸去。
齐眉这时才看见?大殿上还跪着个人,龙纹镇纸朝人脸飞过去,那人好像来不及躲闪,又或者?避无可避,闷声响起,齐眉都?想?捂额头?,青玉质脆,跌在御窑金砖上碎成几块,玉石相撞声盈耳,那人额角血流如注。
那人被打得偏过头?去,面无表情血淌到身前?明?亮金砖上,齐眉这才看清人脸,她大喊,“从玉!”一声喊得她从梦中惊醒。
她属实受了点惊吓,一头?坐起还不住喘气,窗透初晓天光大亮,水仙海棠匆匆忙忙跑到床前?,焦急又轻声询问?,“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齐眉喘气平复,她抓着一角被襟看小跑过来的结香姑姑,她急急问?,“沈怿呢?”开口是自己都未想到的慌张。
两丫环对视一眼,结香姑姑上前?一步慈祥笑,“姑娘忘了?姑爷昨晚歇在书房呢。”
齐眉起身,她赤脚踩在地上往出去,水仙连忙拿外裳,海棠提着绣鞋,两丫环追着齐眉身后小跑。
齐眉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把两丫环远远甩在身后,她钻过月亮门走上石子小径,赤着的脚踩着湿滑冰冷的石子,她渐渐平静下来,是梦而已,哪怕是预知梦,她也没必要现在就?这么紧张。
她这么想?着也并未缓下步伐,反而走地更快,丝毫不顾石子硌脚,几步来到书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就?给门推开。
难不成还在睡?齐眉在外间?稍作打量便进去里屋,书房是有床的,她昨日还来过,她走进里间?也不见?人,帷幔一角还是她昨日搭在床头?,床上被褥也和昨日一模一样?。
她扫一眼博古架上昨日放上的精致木盒,转而出去外间?,水仙连忙给齐眉把外裳披上,海棠蹲下身子拿手帕给齐眉擦脚,齐眉无视两人走到窗边坐下,刚一落座她就?伸手扫落桌上灯盏,风雅的提字灯罩摔瘪翻飞,铜制灯台直接砸烂木地板。
结香姑姑就?在这种?时刻气喘吁吁走进来,齐眉看她,“人呢?里屋分明?没睡过人的模样?。”
结香是秦氏陪嫁丫环,她看着齐眉长大,即使齐眉这一通发?作,水仙海棠都?跪地上不敢吭声,她也并不怕,她走近齐眉安抚拍她背,“姑娘别?急,姑爷昨晚还让结善找我取针线奁子呢。”
结香姑姑话没说完就?察觉小丫环扯她裙角,她低头?看,海棠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递上一张字条,“姑…姑爷说他有事出去一趟,隅中回来。”
齐眉这时平静下来,她等结香姑姑取过海棠手上字条递给自己她才接过来,沈怿的字写得极好,寥寥几字可见?风骨,更有意思是后面用黑墨几笔勾出了一只卧着的白猫。
齐眉看海棠,“压灯盏下面的?”
海棠唯唯诺诺应是,她们平时和齐眉相处同姐妹也差不了什么,可齐眉一发?脾气她们便谁也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