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衔霜愣了一下,忙比划着问她是什么意思。
“奴婢今日按着您的吩咐,带了些碎银去四全库看望崔姑姑,可她压根就没病,非但如此,崔姑姑还同奴婢说,她才疏学浅,教不了您,让您日后另请高明。”
珠儿说着,忍不住气道:“奴婢从前瞧着崔姑姑为人最是温厚,还以为她是个难得的好人,不想竟也和宫里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见您一失势,立马就躲得远远的。”
衔霜静了静,少顷后摇了摇头,同珠儿比划:【罢了,罢了。】
崔姑姑从前授课时,曾同她解释过“趋利避害”的意思。
人往往都是趋利避害的。
她如今被霍则衍厌恶,又成了方馥这个未来新后的眼中钉,近她者的确容易受到牵连,崔姑姑选择在这个时候远离她,也实属人之常情。
她心中虽有些难受,却也很能理解。
“姑娘,您眼下只不过是一时失势。”珠儿温声劝慰她道,“您到底是曾经陪着陛下共经磨难的人,于陛下而言情谊非同一般,还担心会没有复宠的那一日吗?”
见衔霜神色黯淡,珠儿想了想,又劝道:“姑娘,就算是寻常夫妻家,也没有从来都不吵架的呀,待到陛下气消了,定然还是要来兰溪苑找您重归于好的。”
衔霜轻轻地笑了笑,她知道,珠儿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是霍则衍的妻子,从来都不是,她只是他的通房,一个随时可抛却脑后的通房。
而方馥,才会是他今后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
她想着,目光落在了圆木桌上摆着的面馍和一小盘酱菜上。
“姑娘,今日小厨房说,只剩下了面馍了。”珠儿小声对她道,“奴婢给您配了些酱菜,委屈您今日先将就着吃些。”
其实这对于衔霜来说,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毕竟她从前吃的最多的也是这个,更多的时候连酱菜都还没有,只能就着水吃。
她低头拿起面馍,慢慢地咬了一口,却忽而想起了在雀岭山时,那个漫天飞雪的日子。
那个她午饭省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霍则衍,却被他拒绝了的面馍。
其实她在入宫后,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回想起那段与霍则衍在巽州的时光,甚至还会有几分怀念。
毕竟在那个时候,他不是宣平侯府遥不可及的世子,更不是如今高不可攀的天子,他只是霍则衍,那个受伤时需要她照顾陪伴的霍则衍。
可她怀念的那段日子,怀念的那碗简单的素面,却也恰恰是霍则衍最不愿意回想起的。
珠儿方才同她说,因为她是陪着霍则衍一起经历过磨难的人,所以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但在很多时候,很多人,即便同苦了,也没有办法共甘。
方馥那日说的没错,对霍则衍这样骄傲的人来说,那段落魄的时日是极为不堪的。
尤其他如今已经贵为一朝天子,看到自己,便不可避免地会回想起那段于他而言不堪的日子。
他留下自己,是因为旧日共患难的情分,可当那点儿旧情也被消磨殆尽的时候,他不会愿意再看到自己了。
就如同现在这样。
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彻底地惹恼了霍则衍,又和方馥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等到方馥入宫为后,定然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想起那一日方馥临走前无声的威胁,她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她不过一个出身低微的哑女,没有位份,没有家世,身后唯一的靠山便是霍则衍,可他如今也厌了她。
而方馥是他日后的皇后,与他青梅竹马,情意深重,身后更是有整个方家为其撑腰。
她在方馥面前,宛如虫蚁,杀之轻而易举。
届时无人帮她,她又该怎么办?
衔霜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同样想不明白的是,时隔半个多月,霍则衍竟有一日还会走进兰溪苑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