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重要的信,顾昀之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更不会假借于他人之手。
事情蹊跷太多。
顾昀之向来身体康健,却无缘无故病倒。甚至严重得连上朝都困难!两天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包括徐纾言亦是如此。两人都在宫里,没有半点消息。
乔昭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
……
黑夜深沉,月亮被云层笼罩,只能隐约看见浓雾后的点点月光。偌大的中京,像是在黑夜中匍匐的巨兽。
街道萧瑟,空无一人,只有两边的灯笼,散发着暗淡的微光。
朱雀门街的尽头,皇城高门紧紧关闭,朱红色的城门庄严厚重。城楼上站着兵卒,手握刀剑,面容冷肃。他们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前方,不放过一草一木。
再往里去,便是高大雄伟的太和殿。宫里早已戒备森严,个个身披铁甲,沉默肃杀的巡逻着。巡逻的人数竟然是往常的三五倍。
进入后宫,已经是灯火通明,四处都是兵卒。尤其是顾昀之的寝殿,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这里人很多,除了沉闷的脚步声,竟然听不到别的声响。诡异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火把,火焰在黑夜中熊熊燃烧。既给人带来光明,又给人将万物化为灰飞的能力。
他们只在外面守着,不踏足寝殿内半步。
从外面看,殿内点燃的烛光透过微黄的油纸,映照在地上。这光却不如平时看着温暖,甚至有一种腐朽的,冷冰冰的感觉。
顾昀之已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他人没醒,面色透着青白,唇边溢出的鲜血已经凝固。
殿内只有他一人,徐纾言,徐霁徐淮还有殿内的太医,早在前天晚上,就已经被绑走了,生死未知。
当日顾昀之中毒,晕倒,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忙得不可开交。等徐纾言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周承钰悄然逼宫,封锁了消息。
她二十多年的把持朝政,不仅前朝,就连后宫亦全是她的人。顾昀之倒下得十分突然,把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
阴冷潮湿的地牢中,黑沉,寂静,压抑。只有几盏油封摇曳着微弱的光,沿着昏暗的走廊两侧,是空无一人的囚笼。
走廊尽头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身形消瘦,头发凌乱,垂着头,看不见脸。他被绑着,悬空着,脚尖触地,没有着力的点。
幽暗的地牢中,响起脚步声。
从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太监,趾高气昂的样子。面上擦着白粉,脸煞白,与殷红的唇形成极致的对比。飞上天的眉毛,十分凌厉,眼尾上挑,阴柔十足。
宫里的少监有很多,但是掌印只有一个。
来人便是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刘少监。他一直跟在周承钰身边,虽然是坐在少监的位置,却比身为掌印的徐纾言还要狂妄几分。
他一直不甘心,太后才是这北齐真正的掌权人,他跟在太后身边,应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宦官。但最后,竟是徐纾言成为掌印。
凭什么?
徐纾言资历浅,比他在宫里呆的时间久的太监,比比皆是。就因为他跟在皇帝上边,就能有这个名头?
世人只知腥风血雨的掌印,谁又能知道他们这些在徐纾言阴影之下的人。
因此,刘少监一直以来都和徐纾言不对付,时常暗暗的给他使绊子。徐纾言不想因为他惹怒太后,也对这些下作手段看不上。
就是这样蔑视的态度,越发的激起刘少监的恨意。都是阉人,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徐纾言还以为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少爷?
他摆起个架子给谁看?
“来人,把人给咱家弄醒。这是地牢,不是给阿猫阿狗睡觉的地方。”刘少监吊着个嗓子,声音尖利。
一桶冷水直直的泼在徐纾言的头上,水沿着干枯打结的头发落下。这水里还放了冰,泼在身上尤其的冷,迅速将徐纾言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带走。
徐纾言从晕厥中醒来,他缓缓睁眼,只觉得眼皮很重,天旋地转。他牙齿不断的打颤,控制不住,身体一会冷,一会热,让他有些麻木。
“把他头抬起来,低着个脑袋咱家怎么问话!”刘少监又吩咐道。
身后太监上前,一把扯住徐纾言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徐纾言被迫扬起头。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地牢中,也能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多点些油封,这地牢有些太暗,咱家看不清掌印脸上痛苦的表情。”刘少监皮笑肉不笑道。
“是。”随行的小奴才忙去点油灯,这地牢里终于稍微亮了起来。
在灯光的映照下,徐纾言仰着头。他脸上赤红的巴掌印越发清晰,甚至能看见撕裂的唇角,和唇边溢出的丝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