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来找他的闲散人士郭璟佑窝在棕皮沙发里,手捧着一杯满糖珍珠三分冰,脸没洗,胡子也没刮,却套着一身alexanderamosu炭灰色高定西装,人模狗样地嚷嚷着:
“佢锺意有钱人,而我啱啱就好有钱,但点解佢硬系睇唔上我?”
(她喜欢有钱人,而我刚好很有钱,但为什么她就是看不上我?)
商宗瞥他一眼:“揽柴唔抬火1,这么简单都唔明?”
“宗哥啊宗哥,别讲得咁早啦,等你以后撞到同我一样的情况,你就知道咩叫有你喊的时候啦。”
这些话商宗懒得理会,他懒散地斜倚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支着头,目光带着几分的倦意,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游离在这场对话之外。
直到余光瞥见楼梯上晃动的人影,他才抬起眼皮——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正充当大力士,铆足劲地提着行李往下走。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郭璟佑的眼珠子已经黏在了女孩身上,惊呼道:“宗哥,你屋企点解会有个靓女?”
梁惊水一鼓作气双手提着行李,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套间一楼,连头都没敢多抬。
等她站定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起居室多了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满下巴青胡茬,头发乱得像鸡窝,靠着沙发用一副唇焦舌燥的眼神盯着她看。
梁惊水心中莫名发怵,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场。
持续到五秒后。
郭璟佑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出门没捯饬,双手抱脸,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呀!唔该当我冇嚟过!(当我没来过!)”说完拔腿就冲进卫生间。
画面冲击不小,梁惊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商宗:“他是……你朋友?”
商宗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表情不惊不喜。他说,可能吧。
梁惊水手臂上还带着重物造成的酸胀感,她甩了甩拿出手机,低着头:“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我转你房费,”说完稍稍顿住,斟酌片刻,才补上一句:“商卓霖先生。”
他没答,听完这个称呼,反而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不带侵略性,却足够审慎。
梁惊水回避眼神,手指紧张地抠进行李箱的握柄里,仿佛和他接触的每一秒,她的伪装都在一层层剥落。
到最后,只剩下最赤裸的自己暴露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她清楚,三井集团的创始人商道凡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便积累了百亿港币资产,位列当年香港十大财团之第六位。
其家族后代皆非等闲之辈,即便如港媒所言,商卓霖表现得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公子,但能担任海运控股副总一职,已足以证明其能力不容小觑。
这样的人,单凭几篇报道,她又能了解多少?
对岸钢铁森林反射来的光在窗帘上闪烁不定,屋内一片寂静。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直到他的声音打破沉默。
“单小姐,我习惯拿现金。”商宗轻飘飘地回敬。
他低头扣上表链,修长的手指轻轻调试着表盘,日照光透过窗隙打在手背上,细微的阴影游移不定。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上面,边说:
“我去附近的银行给你取。”
“正好,我同你一起,”经过梁惊水身边时,他缓慢重复一遍,“ms。shan。”
那天一句“单小姐”,温柔如刀,轻轻一划便将两人露水情分从中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