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眉眼,很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东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在他面前摆着一个手机,他似乎是有些苦恼,眉头蹙着。
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点点删删,看上去是一个聊天界面。
樊乐晖将头上带着礼帽摘下,率先开了口,“祁少爷,久仰大名。”
祁泠的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慢慢望向樊乐晖,他缓缓开口,“威尔迪伯爵,看来离开府邸之后,更是容光焕发了。”
樊乐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来少爷将我查的一清二楚了。”
祁泠微微前倾起身体,手背撑在脸颊,大衣袖口很大,因着他这样的动作,露出一截皓白细瘦的手腕。
翡翠珠串顺着手腕一路滑下,依稀可见手背上大片的静脉注射带来的青紫,“她身边的人,我都不太放心。”
声音很低,樊乐晖只能勉强听出几个字眼。
“别紧张,樊先生。”
祁泠换了称呼,拿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樊乐晖出身不凡,却也实在算不得荣耀。
威尔逊伯爵的私生子,母亲是个妓、女,上不得台面。
被找回的时候衣衫褴褛,威尔逊伯爵碍于面子,本来不想认,但因着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纵欲无度,伤了根本,膝下并无子嗣。
好不容易找回来一个,只能勉强承认。
而在这之后,威尔逊伯爵起了异心,竟然挑起了一番异斗,女皇权力受到挑战,自不能再留,下令全家剿灭。
威尔逊伯爵上断头台的那日,府邸被一场熊熊大火烧毁,后期抬出了五十多具身体,只能从身上佩戴的金银珠宝上辨认人。
所以,当初威尔逊伯爵的独子,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倘若一并被大火烧成了黑炭也就算了,如果没死,等得他的又不知道是什么酷刑。
祁泠的手指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强撑着精神,没有心力再跟樊乐晖兜圈子,“你把这个剧本拿给池瑜看。”
推到樊乐晖面前的,是一本厚厚的,打印工整的剧本,扉页空白,没有标题,更没有编剧姓名。
“樊先生,我不需要你多做什么,把这个剧本和其他的剧本一起给池瑜就好。”
樊乐晖接过剧本,疑惑的看着眼前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倘若池瑜挑中了这个本子,我们再商讨后续的。”
他望过去,嘴角牵出个淡淡的弧度,从始至终,他都不疾不徐,清晰明了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更不要说,他拿捏起一个人来简直轻而易举。
“我向你保证,樊先生,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你和威尔迪家族的一切。你可以高枕无忧的,做你的樊先生、樊老师。
“而我,绝对不会伤害池瑜。”
祁泠见樊乐晖在翻阅剧本,他放软了一向挺直的腰肢,倚靠在座椅上,拢了拢大衣。
他精神不济,昨夜家庭医生不知道用了多少药物才让他在凌晨三点堪堪转醒。
他身体透支的严重,昨夜照样难以安眠,清早吃了安眠药剂,才睡了一会儿。
梦中却又是上一辈子,池瑜在他怀中咽气,念念从他身体中被取出,他的爱人与骨肉都在这一辈子,离他远去。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看着手臂上扎进去的针头,只恨不得这根针再长一点、再粗一点,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
他再也呆不下去,很多安排和计划,他需要抓紧时间一件一件去做。
于是,他今天见了樊乐晖。
他的手指下移,隔着毛衣按压在脖子上,池瑜留下来的痕迹轻了很多,他看着越来越淡的指痕,却在害怕,这是最后的池瑜留在自己身体上的东西。
他抚摸着指痕,像是触摸到池瑜的手心一样。
突然,裤腿被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拱了一下,祁泠微微弯起腰,向下看。
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他湿漉漉的粉鼻子嗅闻着祁泠的腕骨,留下一连串湿濡却温暖的触感。
祁泠抬手去摸它的下巴,看它仰起头,眯起眼睛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人类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