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倒叫顾悄有些吃惊,实在不像是个旧时小女孩说得出来的。
但仔细想想,也不稀奇,顾情自小跟着爹娘兄长习文习武,本就是个有个性的姑娘。十六岁仍待字闺中并未说亲,不愿盲婚哑嫁,只因她性子里有一股叛逆执拗的劲儿。
顾悄想了想,或许可以更深地挖掘一番这丫头潜力,便将上午所列字表拿出来交给顾情,“瑶瑶,哥哥想请你帮个忙,这上面还有哥哥辑录的另些字,明日无事,你就指导她们继续配图可好?”
顾情看似一脸嫌弃地接过,口中应允得却十分爽快,“哼,就知道哥哥没有我不行。忙我帮了,别忘了我的小鸡崽子啊!”
顾悄院子热闹了半宿,直到苏青青派人来催,顾情这才意犹未尽带着丫头们散去。
等到顾悄入寝,夜也已经深了。
一天的劳累,令体质本就虚弱的顾小公子很快沉沉睡去。
温暖的拔步大床里,只剩青大帅略显疲惫的“吱吱唧——”和顾悄清浅的呼吸。
待守夜的丫头也瞌睡过去,一只修长莹润的手,悄无声息掀开床前帷幕。
谢昭步履轻盈,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薄唇紧抿,目光碰到床头那本自制英才教程,这才放心似的,露出一抹柔软笑意。
这次,是他的悄悄,没错了。
他克制而隐忍地抬手轻抚那所谓的“童体”,只觉床上人可爱得要命。
砰,砰砰……
胸腔鲜活的悸动,在耳旁鼓噪,肆无忌惮冲撞他一度荒芜的生命。他甚至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压下横跨生死后的重逢带来的巨大惊喜。
夜太静,而他兀自喧嚣。
半晌,谢昭才小心在床边坐下,轻轻将顾悄双手从锦被中取出。
帐内灯火昏黄,视野有些模糊,手上伤口看上去比白天好上很多。他拿出玄觉口中的“良药”,一点一点细致替他敷上。
轻微的刺痛扰人清梦,顾悄瑟缩了一下,低低哼了几声,眼皮轻颤似要醒来。
谢昭立即缓下手中动作,待他重新睡去,才小心翼翼继续。
白天对着这人时,他的心情很是恶劣。
他暗恨自己,相逢不能相识,相识也只能逢场作戏,更恨的是,眼睁睁看着他为歹人所伤,却只能无动于衷。
心绪万千,他不能表现分毫。
时局复杂,谢顾各行其是,他只能匿在敌营里,沉默着做他的黑暗骑士。
可真看到顾悄竖起尖刺,与他争锋相对,他又心生怒意,气他竟认不出学长,更气他毫不留情的冷硬态度。
他秉着呼吸,终是逸出一声自嘲轻叹。
他知道,他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时空变换,他外貌、性情都不一样了,又怎么能奢求顾悄能一眼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