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宁贵妃收养了他,他起初是感激的。
就是面前这个满脸都写着对他的厌恶之色的宁贵妃,那个时候却对他很好,把他当作亲儿子一般对待。
可渐渐的一切变了,她开始对他冷眼相待。
幼时的李时曜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不讨贵妃喜欢。他努力学习晦涩的古籍,每天早起认真练功,可依旧没有再换来宁贵妃的一个笑脸。
而李浔阳不爱学习,也不爱练功,每天只知道找他玩,宁贵妃却从不责怪李浔阳,就算李浔阳犯了错,她也只会关心他有没有受伤。
李时曜曾经听宫人说,他不是宁贵妃的亲子,亲疏有别,宁贵妃没有克扣他的吃穿已经很好了,别的不该奢求。
可李浔阳将来会是个亲王,即使游手好闲也能得到很好的封地。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以命换军功才能得到和李浔阳一样的东西。
他的确不该有妄想。
道理他都明白,可他曾经也被宁贵妃温柔关心过,那一点点的关心吝啬又短暂,却让一个挣扎于贫瘠荒地之中的人无法忘怀。
“他是我的弟弟。”李时曜听见自己这样说。
“但愿。”宁贵妃抚过发丝,冷淡地闭目。
李时曜的心愈发感到冷意。时至今日,他依旧渴求着那份虚无缥缈的关怀。他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一点都不在乎。
“您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儿臣告退。”李时曜平静地走出宁贵妃的寝宫,如他来时那样。
走到一半,拳头狠狠地砸在宫墙上,他终究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愤恨和不平。
李浔阳拿着药回去时,却发现皇兄已经不在他母妃的寝宫里了。他坐到宁贵妃身旁,眨眨眼问道,“母妃,皇兄人呢?”
“他有事回去了,又不像你。你平常闲着没事干,这么大的人了还总喜欢玩,你呀你。”宁贵妃眉眼弯弯地点了下他的额头。
李浔阳其实也有自己的心事,却从未告诉过他母妃。他不是生来便是个纨绔,小时候他和皇兄一起读书时,发现自己无论学什么都比不上对方。虽然母妃从不因此说他,他还是自卑了。
他那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兄与他独处时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喜欢和他玩,甚至会冷冰冰地盯着他。
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犯点错,皇兄的冷漠就会收敛,还愿意和他玩了。长此以往,他只学会了犯错,即使想好好学也没有办法了。
如今,皇兄对他越来越好,他虽然有时觉得这种好不太踏实,但皇兄与他一起长大,他想皇兄至少不会害他,不再多想。
往事不堪回首,李浔阳没有继续回忆下去,他抱着宁贵妃的手臂,欣喜地说道,“母妃听说了吗?盛邛被父皇关进大牢里了,简直大快人心!”
宁贵妃知道儿子的性格虽然吊儿郎当,总爱惹事,却从未这样讨厌过一个人。她摸了摸他的头,“世事难料,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你不用一直记着。”
可怜个屁!李浔阳一想到盛邛的所作所为就来气。还好老天有眼,他不信这次盛邛还能翻得了身。
“不管怎么样,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你要是受伤,母妃得伤心死。”宁贵妃在李浔阳要走时认真叮嘱他。她心里很清楚,李时曜和太子正在暗地里较劲,浔阳和他们走得近,极易被牵连。
李浔阳一心想着出宫喝酒,敷衍地应和一声,最后实在坐不住就跑了。
宁贵妃无奈地笑了笑,浔阳一天到晚不着调,被她宠得越来越不像话了。随即她的脸色一变,李时曜的野心膨胀得厉害,她总觉得会出事。
李时曜母妃去世时,浔阳还不会走路,她想着能给浔阳找个玩伴也不错,就当白捡个儿子,于是在其他妃子嫌弃他的时候收养了他。
直到那天,她意外看到李时曜站在正睡觉的小浔阳旁边,整张脸如同陷在深渊里。只见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向浔阳稚嫩的脸。他不仅仅是伸手,是真的要掐死浔阳。当宁贵妃意识到这点时,李时曜却突然收回了手。
从那以后,宁贵妃对这个试图迫害自己亲儿子的养子生了恨意。每次看到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宁贵妃就糟心。但偏偏当时李时曜没有真的下手,宁贵妃毕竟名正言顺地收养了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防着他,让他早早搬出宫,眼不见为净。
上次在李时曜的庆功宴上,浔阳就喝了被下药的酒。这事宁贵妃很难不对李时曜产生更深的怀疑。
从宁贵妃那里回去的李时曜执着红缨枪,发了狠似的挥舞一通,院中的植物被他折落了不少。
发泄完他才终于冷静下来。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落魄皇子了。权势比那些虚无的东西可靠得多。
“主子。”他的属下在一旁等候多时,等他发泄完才敢上前汇报。
李时曜听了汇报脸色一变,太子和容相居然一起出现在宫外?他蹙眉低吟,这两个人又想搞什么鬼?
他想了想,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换了件常服,在腰间带上软剑,问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李时曜一直让人盯着太子,就等着太子露出马脚。
“被我们安插在太子那边的眼线刚看到他们的马车停在醉山楼前,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属下回道。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醉山楼是盛邛名下的产业,前不久还被人砸了。
“本王倒要去看看他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李时曜抚过软剑,冷声道。事关大牢里的盛邛,他得去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