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日他安排的线人给他传来的纸条。
他根本就不是面上显来的神色那般冷静,心中早就惶恐不安,甚至想要嚎啕大哭。
越靠近松涎楼越是忍不住,甚至方才都不敢低头向那大娘道歉,他害怕他一开口就是哽咽,然后万分思绪就会找着一个宣泄口止都止不住。
你到底在怕什么?茹承闫不断诘问自已。
是十二岁那年的小巷中,亲眼看着自已爹爹被人殴打致死,那些断落的牙齿,挥洒在空中与浊雨混为一体的鲜血,还是噼里啪啦打在他脸上的耳光,又或者是这些暴徒当着爹爹的面调戏他娘亲?
这些脑海中疯狂飞舞的记忆碎片,在凌迟他。在七月流火炙热的烈阳下,他竟然浑身冻得发颤。
心中的恐惧就像无法翻越的山海,成了日日夜夜纠缠他的梦魇,他宁愿那年和爹娘一道下黄泉,就算化成厉鬼寻仇也好过独自一人徒留世间饱受折磨。
腰间缠着的龙脊鞭突然发出阵阵暖意,腰身竟有种熟悉的烫热。
他从未想象过龙脊鞭有朝一日竟然能发出暖意,他紧闭的泪眼好像看见虚空之中有一只大龙盘旋,嘹亮的龙吟在他耳边响起,他竟然觉得心中的仓皇无措褪去了一些。
若是爹爹看到他这副胆小鬼模样,定会教训他。
茹承闫无数次想,若是他没有心该多好,就免于受这日日夜夜的折磨了。
迷雾之城26
热烈的暖阳照不进这蜿蜒曲折的深巷之中。
茹承闫站直了身子,状若无意似的安抚腰间骨鞭,刹那间他就将自已伪装成软硬不吃的冷血模样。平稳且坚定的步伐,一步一莲花,一阵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萦绕在他周身。
他终于跨进了这个地方——他原本毕生都不会踏进的靡醉之地赌坊。
身形刚出现在门口处,楼内身穿桃红柳绿的赌妓便好眼色地纷纷迎上来:“奴家瞧着公子今日福运加身满面红光,定是能赚的盆满钵满的。公子想玩些什么,奴家带公子前去。”
“前去”尾音稍向上勾,两字被赌妓们说得缱绻无比,饶是寻常男人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可惜茹承闫不是一腔热血的少年男儿了,他的心早就从里到外像那九天之上的寒冰一样冷得不近人情。
“投壶。”从清冷少年嘴里缓缓溢出与他格格不入的话语,反而让这些风月女子们对这假清高的贵公子更加着迷了。
茹承闫其实是会投壶的,虽从小被爹爹的同僚们说五体不勤,是个只会埋头读书的愣小子,但总是趁爹爹不在时,缠着娘亲玩耍。
他娘也不会什么斗鸡走狗叶子握槊的,最多就是从外祖那儿学来的掷箭投壶了。要是不小心被爹爹抓个现行,还能美曰其名强身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