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微不由得心中一紧,看来此行多半是凶。
果不其然,进了厅中,只见上首处的交椅上端坐着一位须发半白身穿绀色圆领锦袍的老者,不用说,此人便是葛冠宏了。
往下左右两侧侍立着十数名家仆,可不是那普通的家仆,个个都是身强体壮,满目凶光。
这阵仗哪有半点做寿的样子,倒像是衙门里升堂审犯人似的。
而葛铮鸣业已溜至他祖父的身后,昂首挺胸的站着,眼含讥讽的瞧着姜洛微等人,全然没有方才那热情待客的模样了。
薛淼见此情形,便哂笑一声,冷冷的道:“看来今日做寿是假,设套才是真,敢情老爷子是给我们摆了一场鸿门宴呢。”
葛冠宏一贯深居简出,虽知道今日来的这几人是谁,但并未见过,因此除姜洛微这唯一的女子外,另外两个锦衣少年却辨不出谁是谁。
葛铮鸣也想到了这点,忙俯身贴耳告诉了他薛淼的身份。
葛冠宏听了,先乜斜着眼睛,看了看薛淼,而后忽然大笑几声,说道:“原来是薛使君的爱子,薛公子临危不乱,不愧是使君的儿子,只不过,老夫不是楚霸王项羽,你们也不是汉高祖刘邦,今日断断是回不去了。”
薛淼还当他此番是为了给葛铮鸣杀害周希言一事遮盖,问道:“怎么,你要杀人灭口不成?”
“薛公子多虑了,老夫不过要留公子在府上多住一些时日罢了,不会伤及公子性命。”
葛冠宏说到此处,略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姜洛微和沈晏,话锋忽的一转,“至于其他二位嘛,既来了,可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薛淼冷哼一声,说道:“老爷子算盘打得响亮,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罢?我们今日前来葛府赴宴,可是特告知了父亲的,若是一去不回,他必定上门来寻。”
葛冠宏闻言,不仅丝毫不惧,反笑着道:“老夫倒怕他不来呢,否则留你何用?”
薛淼皱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葛冠宏并不答言,而是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方慢悠悠的道:“急什么,往后你就知道了。”
薛淼待要再问,却被沈晏伸手拦住了。
他看向葛冠宏,寒声道:“既已图穷匕见,又何必遮遮掩掩,你之所以要挟持薛公子,不就是为了北虏大军压境之时,好威逼薛使君打开城门,将灵州城拱手相让么。”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变了脸色。
姜洛微和薛淼万想不到葛府竟是要通敌卖国,俱是惊骇不已,齐齐望了沈晏,一时说不出话来。
葛冠宏也是料不到他会知道的这般详细,更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因此大惊之下禁不住手上一抖,茶盏落下地去,啪的一声摔裂开来,茶水亦泼洒了一地。
葛铮鸣见祖父尚且如此,不由得心中更加惊慌,因试探着低唤了一声:“阿翁……”
葛冠宏却已快速镇定了下来,左手抬起微微向后一扬,示意孙子不必慌张,同时一双略有些混浊的眼睛及其狠戾的盯住了沈晏,嘴角却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缓缓的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姜家所谓的‘远房表兄’了?若是老夫猜的不错,公子应当是自丰州而来,只凭着那么一点蛛丝马迹,竟能一路查到这里,查到北虏,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惜呀可惜,你要找的东西现下已经在北虏手中了,等到丰州失守,灵州也就保不住了,到时与其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不如缴械投降,以免生灵涂炭,老夫知晓薛使君爱民如子,一定不忍百姓受此劫难,又怕他为忠义所累,犹豫不决,所以才要留住薛公子,好给薛使君铺下一个台阶来。”
“我呸!”薛淼使足了力气,一口唾沫几乎啐到葛冠宏脸上去,怒不可遏的高声骂道,“你个恬不知耻的卖国贼!凭你那脏嘴也配提我父亲和灵州百姓!且不说我爹绝不会受你们威胁,便是我,又岂会落入你们手中,给你们做人质?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作者有话说:
补章~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眼神骤寒◎
葛铮鸣怒喝道:“薛淼,你嘴巴放干净点!”
薛淼道:“怎么,你们有脸做却没耳朵听?我偏要说,恬不知耻!大小一窝卖国贼!”
葛冠宏气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全没有方才从容自若的样子了,他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吹起胡子瞪着眼道:“区区一介黄口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快,卖国贼?哼!那高坐龙椅之上的盛氏,才是真正的偷国贼!那皇位本是我家的,给他们窃了去,我如今要取回,也是理所应当,北虏既肯助我,我又何必拘泥于小节!”
薛淼听的心惊肉跳,难以置信道:“你发了疯了?竟敢辱骂圣上,觊觎皇位!皇位几时跟你葛家有过半点干系?简直是白日做梦!还有,通敌叛国,出卖疆土,残害百姓,这桩桩件件在你眼中只是小节?你可真说的出来!臭不要脸的狗贼!”
“你你你……”葛冠宏伸出手抖抖索索的指着他,‘你’了半响,方狠狠地一跺脚,说道,“老夫的曾外祖母乃是前朝广成郡主的表妹,老夫身上留着前朝皇室的血,那皇位怎么不是我家的?!”
薛淼怔了怔,忽然嗤笑一声道:“曾外祖母,郡主,表妹……真难为你,这么弯弯绕绕的族谱都能给扒拉出来,都不知道表了多少层了,也好意思腆着脸认那份阴曹地府的亲,真是想攀龙附凤想魔了心了,你们既这么上赶着,我就送你们下去,看人家肯不肯认你们这一门亲戚,愿不愿给你们一份鬼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