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自己说得小声,无人能听见,却不知落在后面的奚夷简已经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但在孟师兄扭头看向这边时,夫妻俩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互相安慰着,像是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察觉的模样。
孟师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也回了一句,“你没见过奚夷简,不知道他有多少伎俩。当年他名声极差,凤麟洲上下都不肯认他,却还是被他混进了队伍,顶着凤麟洲的名声参加了十洲会武。那队伍里面可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他们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我们?”
那少年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看上去对这个态度还是很不服气,嘟囔了一句“有那么吓人吗?怕他做什么?”
这话瞬间惹得周围几个师兄蹙起了眉,“什么叫怕他?咱们是什么身份。你在太玄仙都都修行多久了,见到路上的疯狗还会理会吗?”
用这话来劝人倒也是不同寻常了,容和和余光瞥过奚夷简的神情,却见对方好似没听见一般,想来也是听得多了。
而几人的话音在一行人来到仪粼栈的渡口前时戛然而止。海内十洲但凡是听过仪粼栈之名的人都知道,若要到仪粼栈,必须乘坐渡口的船只,除此之外,任何法术宝物都不能帮助他们渡过那条凶险的长河。
而这渡口的船只是以方丈洲的炑树造成,又被施以法术,外表看来长宽不过几丈,但走进船舱之后便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船舱高达三层,上船后会来到第一层,供人吃喝玩乐,往上两层都是卧房,以此来解决船只要在这大峡谷里行驶三日带来的乏累。
想要渡河的人多,每一艘船都要接待不少前往仪粼栈的客人,以太玄仙都的名望和财力,找到船只渡河再简单不过,就算是多了两人,带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到仪粼栈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在一行人踏进船舱之后才发现,这船舱里早已坐了许多熟面孔。
那名唤阿贤的蓝衣少年比所有人先望见了坐在窗边的那个年轻人,笑着招了招手,“你果然先过来了。”
奚夷简还未抬起头便只觉心里涌起一阵不快,和身边的姑娘瑟缩着走上船后,再抬眼看去,就见阿贤已经坐在了窗边那个年轻人身侧。
而那年轻人像是对阿贤所说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致,放下手里的酒杯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太玄仙都这一行人里的那两张生面孔。
奚夷简的目光和对方撞了个正着,没有错过对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诧。
遇上谁不好,偏偏就遇上了宁不还!
路窄
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奚夷简几乎已经做好了立刻从这里逃走的准备。他看得出宁不还已经将他认了出来,也很清楚自己的伪装在对方面前是没有半点意义的。
师徒多年,不说多么情深义重,但无论他打扮成什么模样,宁不还总是能在一个眼神之间将他认出来。
眼下也是如此。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一瞬间,坐在窗边的宁不还却淡定地收回了目光,似乎对这两个生面孔已经没有了兴致。
而奚夷简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只不过是把这对冤家路窄的震惊自然地变成了对绝色美人的惊艳。但凡是第一次见到宁不还的人,哪有能够淡然处之的。
相较之下,容和和强迫自己露出的惊诧神情虽然有些不算自然,总好过其后上来的那几个姑娘的捂嘴惊呼。
就如同沧海岛那些姑娘的鄙夷之语,宁不还天生一副狐媚相,千年的狐狸精都比不得他妩媚勾人。
船舱里还有许多个空位,或许是念着他们夫妻二人不敢挨着别人坐,太玄仙都的弟子们将他们安置在了靠近船尾的位置,而孟师兄则在安排好一切之后也坐到了宁不还对面,轻声问了一句,“你的事都办好了?”
宁不还不过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阿贤放心不下,又跟着说了一句,“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想要拿你做文章,他们倒是忘了当初是谁帮忙打开那聚窟洲封印的,我们还念着这事……”
“阿贤。”孟师兄又低声喝止了这个小师弟的胡说八道。虽说海内十洲大多都知道当初是他们太玄仙都与宁不还联手,里应外合打破了聚窟洲的封印,但这事明晃晃地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妥。
阿贤撇了撇嘴,一摊手,不再说话了。
而他们不再言语,相邻的位置上,有几个人却说得起劲,“听说今年的十洲会武就连六壬谷也会参加。”
“六壬谷?这是什么世道,就连六壬谷那些人都肯出来抛头露面了?”
“听说还是他们的小谷主亲自上了阵。不过依我看,这六壬谷也不比从前了,年轻一辈的,一代不如一代哟。”
“要我说,还是壬非……”这话说到一半,说话的人便倏地抬起手捂住了嘴,像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
“壬非?壬非是谁?”他的同伴里显然有对此不知情的人,好奇地询问着,只是无论怎样问,那人都不肯继续说了。
但他们不说,也挡不住别人不说。宁不还对这些避讳毫不在乎,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张口问道,“壬非是谁?”
他问的是阿贤和孟师兄,阿贤初出茅庐,自然不知道那些大前辈们的往事,而孟师兄却已在太玄仙都修行许久,多多少少听闻过那个传说,眼见着同门的人都好奇地望过来,仔细一想,堂堂太玄仙都难道还不敢多说六壬谷一句不成,便也干脆如实答了,“你们不知道他,不过是因为他原本不叫壬非,若是说了他的本名,你们定是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