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几位可想好了?若是没有想要与我交换玉醴泉之物,我便要说我的提议了。”他半真半假地客气了一番,环视四周,见无人反驳,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指着奚夷简道,“我要他。”
话音落下时,伴随着栏杆断裂的一声响,那是奚夷简一脚踹了上去发出的声音。
但逢瑄却面色不改,接着笑道,“有这几位在此,我可不敢轻易打你的主意,我要你,要的不是你的人,更不会是你的任何宝物,就连那海内十洲人人想要的反魂树,于我而言,也算不得珍贵。”
说到这儿,他倒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对我来说,你身上最让人好奇也最珍贵的东西,是你的身世。”
奚夷简的身世,在场又有谁是不在意的?
这话一出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逢瑄则指了指远处那座金塔,“只要你走进那座塔,走到最顶层,我便有分晓。不需要你们拿任何东西与我交换,玉醴泉立刻奉上。”
这听起来还算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但容和和几乎是立刻说了一句,“塔里的危险只有你自己知道。”
世上可没有白白得来的便宜。
而逢瑄只是一笑,眼神若有所思地在奚夷简身上扫过,“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他现在修为尽失,去闯那金塔自然吃亏,可让他陷入危险于我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放心,他一定能完好无损地从那金塔里走出来……”
话音未落,便见奚夷简微微仰起脸,“别说了,去便是了。”
说着,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死也不愿看到的那两个男人,目光又转回到逢瑄身上,“不过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那玉醴泉,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言罢,也不说清前因后果,转身便走。
但即便他不说,在场的人也没有不清楚那前因后果的。海边的那场对峙还历历在目,比起什么玉醴泉,其实众人所在意的还是逢瑄口中的“身世”。
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不会为了谎言而在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面前摆出这样的阵仗。他说自己好奇奚夷简的身世,便一定是真的,而且也一定有办法弄清楚。只是目的尚不可知便是了。
奚夷简为了证明自己绝不是壬悔或是嵇和煦的儿子,所以一口答应下来,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向着那金塔走去。
容和和心中不无担忧,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站在一旁的壬悔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目光,静静地打量了片刻,时隔一日,终于将眼神放在了这姑娘身上。
他自然知道她是谁。
奚夷简从出生在凤麟洲那一日起,身上便不缺各色各样的传说,可在这传说中,从未有哪个传闻是说他与哪个女子纠缠不清。仔细想来,仿佛他命中只有过一个女人,从前,今日,只有那一个,纠缠到至死方休。
沧海岛,欢喜。
奚欢喜啊……
“无需担心他。”未曾多想,这句话便已经从口中说了出来,见那姑娘的目光投过来,壬悔也未闪未避,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讲起了一些并不广为人知的往事,“世人总说六壬谷的人向来单打独斗,实则不然。正因为六壬谷行事机密谨慎,为了不出差错,六壬谷的弟子自小开始便以三人为组,学武修习,互为对手,长大后无论做任何事都是如此。一人有做不到的事情,两人则容易联手闹出事端,唯有三人相互制衡,才是最稳妥的。而这三人必须实力相当,谁也压不得谁一头,但真的动起手来,又要有制服对方的实力。奚夷简、壬北、壬一他们三人便是如此。从前壬北、壬一在六壬谷势头太盛,遍寻整个六壬谷,都没有人能与他二人相抗,多一个人于他们二人而言只是个累赘,帮不得他们半分。直到奚夷简出现了……”
一个比壬北天赋更高,比壬一出手更加狠厉的人,当他与壬一、壬北成了同伴……自此,六壬谷的这三个年轻人威震四方,说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也不为过。
“六壬谷上下未有能与他们三人匹敌的对手,若是不论修为,单比那赤手空拳,就算是整个凤麟洲上下,也没有能与奚夷简一较高下的。”平淡地说完这个事实,壬悔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波澜,话锋一转,问道,“所以,他在你心中又算是什么呢?到底是丈夫、亲人、情人,还是对手?”
乍一听来,前三个身份似乎是同一个,但仔细想想,其实并不尽然。
这话甚至有些激怒了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嵇和煦,想要拦在自己的师妹面前,让她不要再与这个人谈论这些事情。
但容和和却慢慢垂下眸子,似在想着什么,久到壬悔都认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忽然开了口,“他是我在这天地间认识的第一个男人,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亲人,第一个情人,第一个对手,第一个敌人,我所有的爱恨欢喜皆因他而起。”
我从不直呼奚夷简的名字
短短十年的爱恨情仇,留下的却是三百年未曾间断的执念。
恐怕已经到了不允许天地掌控这个男人生死的地步……明白这一点之后,说不上喜恶,壬悔只觉得惊奇,还有些许……担忧。无论男女,一旦有了一个对她来说是世间唯一的存在,那执念便会随着岁月越来越深,直到到了可怖的地步。
只是不知这姑娘是否有过那不可说的念头……
而或许是他看容和和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就连逢瑄都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地插了一句嘴,“虽然不知几位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有一件事我却好奇很久了,不知几位可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