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奚夷简都愣了一愣,似笑非笑道,“这种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你觉得合适吗?”
逢瑄却只是捧起桌上的茶浅啜,半晌才答道,“只要是有利的事,无论多难,都是值得一试的。”
说罢,不待席间有人按捺不住对他动怒,已经换了一件事来说,“几位既然还未想好要拿什么与我交换那玉醴泉,那不如先听我一个请求。那是我一直苦思不解的一件事,几位若是能让我达成所愿,不仅能够拿到玉醴泉,甚至,还能解了自己心中之惑。”
闻言,嵇和煦心中先是一震,他当然明白逢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在瀛洲,又有六壬谷谷主先前撤去六壬谷守卫的举动,就算是没有偷听只靠猜测,逢瑄这样聪明的人也不难想到他们刚刚都在争执些什么。
但偏偏就在几人的兴致都被挑起来的时候,这年轻的领主反倒卖了个关子,“但这件事急不得,今夜也不适合再说,还请几位先歇息一夜,明日再谈。”
今日在海岸边所说的那些事,已经是几人的底线了,再说下去,只会换来更激烈的争执和反目成仇。
纵然不死心,几人也只能看着奚夷简转身离去毫不客气地走向了逢瑄为他们备下的屋子。
不知该以什么立场面对这件事的容和和是被嵇和煦送回屋子的,后者即便已经不堪重负,却还是对着她说了一句,“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
容和和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又站在门边许久,才终是勉强平复了混乱的心绪,转身推开了门。
伴随着门扇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才刚刚踏进房间的她还未来得及仔细看一看这屋子的布置,目光便已经落在了正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那个男人身上。
年轻的宁不还看上去过得并不算好,额角多了一道很浅的伤痕,眼底是抹不去的疲惫,垂手坐在床边,见她进门,才抬眼看过来,神色未变。
容和和连眼都没眨,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很快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奚夷简的声音,“欢喜,我想和你谈谈。”
沉默不足半瞬,女子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很快响起,“我有些累了。”
言罢,屋内屋外的烛灯应声被挥灭。
这已经是再次相遇之后经常能遇到的场景了,门外的奚夷简无奈地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气,瞥了眼那陷入黑暗的屋子,到底是认命地转身离去。
所有的爱恨欢喜皆因他而起
这个夜晚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安静。
翌日一早,容和和才出了门,便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等她的那个身影,不由一怔,“师兄。”
她本以为嵇和煦心绪大乱,昨晚一定会与奚夷简或是壬悔将事情说个清楚,但却没想过,对方会在一大早出现在自己门前。
而嵇和煦虽然难掩眼底疲惫,一见她出门,先是抬眼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屋子,才扭头看了看四周,确信不会被任何人偷听后,才开门见山地说道,“昨夜有个人在你屋子里,从夜深待到了天明,我本以为那是奚夷简,可是很显然,他不是。和和,你的私事我本不该多言,可……可你不要做太危险的事。”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立场来说这件事,也不知道怎样说是最好的。天知道他昨晚察觉到这件事时心里的震惊,那恍遭雷劈的感觉甚至让他放下了几百年前的那段往事,满心都在想着自己所发现的一切。
师妹屋子里的那个男人道行很高,虽然不至于高过他,但那气息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而等到他抬眼看到垂头丧气的奚夷简出现在眼前时,那怪异的熟悉便都有了解释。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尽得了奚夷简真传。
只有那一个。
而面对他所说的一切,容和和沉默了许久,最终却未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摇头,而是默认了。
嵇和煦悬着的心没能安稳落下,便已经坠进深渊,明知有些话不该自己说,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在他心中,容和和并不是一个会这样做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
哪怕这件事的起因与他所想得不同,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而面对所有的质疑和困惑,容和和始终没有开口解释半句,不承认也不否认,等到嵇和煦已经无话可说了,才开口道,“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说得嵇和煦心里一惊,若说之前的他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相信容和和不是鲁莽之人,定能处理好这些事,那到了此刻,他实在是无法再安慰自己了。
他还不了解容和和吗?
这个姑娘看上去安安静静、不争不抢,可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总是天翻地覆、日月颠倒,也不会动摇她半分,而且每一次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往往都是抱着一去不返的信念和态度。
宁死不会动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她如此?
嵇和煦越是猜测,心里便越是徒增不安,而容和和神色淡然,甚至在听到奚夷简打招呼的声音之后,也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看过去,半点异样也无。
谁都看得出嵇和煦神色不对,但所有人都在想着昨日争执的事情,倒没有人察觉出他神色的复杂是为了什么。
而哪怕是被拒绝了一次,奚夷简也仍未放弃与妻子说一说昨晚未能说出口的那些事。
“欢喜,有些事我想和你谈一谈。”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眼神,执着地看向身前的姑娘,态度坚决。
这一次,容和和没有理由再拒绝他,正要开口时,逢瑄却适时地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