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誉把情绪咽下去,说“好”。
血流干之后,身体冷得很快。顾衍誉几乎不敢去碰了。
“你还有什么遗愿么?”
“没有了。”他看向遥远的天幕。因焰火带来的烟尘都散尽了,躺在这条小船上,能看到清晰的星河。
船头那盏灯照出他的眼睛泛着微红,但是没有哭。
他的表情很满足,像做完一件旷日持久的大事,终于有了松懈的机会。
顾衍誉不可抑制地低泣,意意思思地开口:“你……”
戴珺坐在她身侧,揽住她的肩,伸手捏了捏。
她终于聚起勇气问出:“对你而言,我们兄妹重要吗?”
顾禹柏露出一个听到孩子话的表情,他的笑容宽和,说的却是:“人的心,是很小的,只能放下,很少的东西。终其一生,也只能为那么一两件事,全力以赴。”
“我明白了,”顾衍誉不再哽咽,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也有自己的,值得我付出一生的事和值得陪伴一生的人。”
“那很好。”他缓慢地说完,闭上了眼。
尾声(一)在他开口之前,戴珺已经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誉儿不走。”
没人敢去细想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羌虞和大庆的君主在同一个夜晚死去,耗资巨大的宝船在羌虞王生辰当日沉没,不用细想都知道会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动静。
眼下逃出来的人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要紧的是先去治伤。
小船不敢就近在羌虞靠岸,于是舍近求远往合芜的口岸赶——
顾衍誉威胁那图的话是虚张声势,他们根本也没有那么多的真天铁,万一这位王爷回过神来,他们几人陷在羌虞只怕生死难料。
可怜那图作为“人质”也被先带到合芜来,等他们安全了再放他回去。
戴珺颇有人性地关切了一句要不要先在这里过个夜,省得再划那么久回去,那图一言不发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顾衍誉,狠狠飞出几个眼刀之后,同意在此留宿。
戴珺心想,那图有作为一个政客的敏锐,大概不会将大庆视为死敌,但这位跟顾衍誉的私仇,恐怕是结下了。
沈万千早为众人准备好一切,除了杜衡及时赶到,他还在城里搜罗了数十位知名的老大夫。不然这么多伤者,神医一个人也救不过来。
重伤的人在船上都被简单处理过,不是疑难杂症,熟手就能医治。
杜衡要先处理的是顾禹柏的尸身,若不做些干预,在这种天气运回乐临中途就会腐坏。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殒命于此,顾禹柏给自己的打算也不是死在那条船上,沈万千也慌了一下,连夜让人出去找上好的棺木来。
他入棺的那一刻,顾衍誉毫无预兆地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