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看向杜衡,想确认方才听到的不是自己错觉,而这位大夫还当真只是在施针,对此充耳不闻。他的额前已渗出汗水,全副精力都放在病人身上。于是顾衍誉没开口,她自己消化了这份震撼。那吐字相当清晰,不是她强行附会成什么话。
若是有一直照顾他的人在场,定会更惊讶,因为这位江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口齿清晰地说出过人话了。
外间。
“公子,江大人这样……”
那人语气宁定,眼波都没动:“除非不治,要治病就没办法防住所有人。”
顾衍誉:那你咬死我啊
床上的男人好像忽然被打通什么经脉,霎时间暴起,他蜷缩的四肢无法完全伸展开,却拼命挣扎着,要跑去什么地方。顾衍誉屏息观察,只觉得这干枯男人的胸腔里像是要跳出一尾活鱼。
杜衡还在下针,位置不能错。
“按住他。”几乎是杜衡说话的同时,顾衍誉也已经出手压在他左肩。
这男人的力气惊人,顾衍誉还算很有些功夫在身上,也差点没把人制住。他像濒死的野兽用尽最后力气在冲撞,刮着喉咙往外滚的还是那一句:“皇上,骗了我们!弟弟!弟弟!跑啊!”
顾衍誉觉得这样不行,她运足一口气,伸出右臂横过他面前,正要用掌根压住他的另一边肩膀时——
那干枯武人一口咬在了顾衍誉的小臂上!
他下口是一点儿也没客气,似乎经年的恨意和这躯体的难受都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牙齿咬实东西之后连神情都松快些许。顾衍誉后悔了,她就不该受不住屋内高温把袖子挽起,那一块细嫩的皮肤瞬间随着牙齿的力道深陷下去,顾衍誉下意识挣扎,对方咬得更深,她疼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喂喂,松口,松口啊!”
她刚试图甩动,病人的脑袋就无法避免跟着一晃,针险些错了位!
杜衡沉声:“别动。”
顾衍誉简直要气坏了,薄薄一层皮肤被刺穿,从那武人下口的地方开始渗出血,顾衍誉叫得比那位老伯还惨,骂的却是大夫:“杜衡,我日你哥!”
杜衡两手是针,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依然嘱咐她:“别乱动,马上就好。”
“你……”她到底分得清轻重,尽管此刻遭受无妄之灾气得要命,但手臂一直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没有乱甩也没有攻击那个病人,生怕他作乱会使这一切前功尽弃。
杜衡片刻不耽误,再几针下去,终于那位病人的呼吸渐趋平稳。
顾衍誉已经疼到麻木,小口缓慢地抽着气,瞪着依然没松口的人。他目前看起来不会伤人也不会伤害自己了,但杜大夫还在收尾,顾衍誉也没轻举妄动。
“咻——”
窗外一道石子向内飞出,击中在那老伯颊车穴,他瞬间口一松。
这动作比杜衡快,顾衍誉终于深嘶一声,抽回自己胳膊,然后眼疾手快地在他脑后垫了一把,托住他的后脑把人稳稳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