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川用余光将一切尽收眼底。秦澈是真的小,放在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扔到人堆里马上就看出来了,跟应届的学生比起来都显得稚拙。
而偏偏这么个还没长开的人,在最青葱的年纪就怀了他的孩子,秦靖川还能怎么办呢,看到对方眼底藏着的狡黠也只能无奈叹气,罢了罢了,由着他作闹吧。
餐盘里的饭没见少,旁边两个小的已经吃得差不多,秦靖川放下筷子,不动声色走出了餐厅。
秦澈贪嘴吃的这顿饭很快就招来了报应。他肠胃被养得精细,红油和冷饮下肚不多时就起了反应。
他一整个下午都有些蔫蔫的,为了不被秦靖川发现,还要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直到下午茶时分,杰西卡送来万丽的清炖燕窝,他刚用小勺舀了一口,就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秦靖川跟在后面心疼,用自己的杯子给他漱口,又伸手抹去嘴角的水渍,秦澈吐得鼻尖发酸,眼泪止不住向外冒,他着急训斥了一句:“让你不听话!”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秦澈没力气跟他吵,倒是再也不理人了。他缩在休息室那张大床上,把自己蜷成一团,满脸拒绝沟通的架势,听见秦靖川唠叨还要捂耳朵。
当叔叔的终究不放心,将周谨平远程招了过来,秦澈连着医生一起抗拒,血氧仪刚夹上就被他一挥手甩到床下。
秦靖川耐心耗尽,把秦澈从被子里挖出来,提溜进怀中固定住让医生检查,气得牙根都痒痒:“说了不让吃非要吃,我什么时候坑过你,就这么讨厌我?”
“那应届生说什么你都信,没少蛐蛐我坏话吧,一顿饭的功夫你俩就结盟啦?我成阶级敌人了?”
秦靖川有苦说不出,秦澈大条的性子真是愁死人,那小子眼睛都要粘他身上了,这边还一个劲吃辣子鸡。到头来人家刷足好感拍屁股走人,他哄半天连个眼神都分不到。
他气得要喷火了,秦澈终于悠悠转过头来,嘴唇因为脱水发白干裂,一张一合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种。”
一刹那,秦靖川像被兜头泼了瓢冷水,什么气焰都给浇灭了,在怀孩子的事儿上他永远理亏,终究还是秦澈承受了更多伤害。出了休息室他能驾驭千军万马,在这里伏低做小还要被人嫌弃,秦靖川费劲挤出一句:“那也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秦叔叔,你真的在乎我的身体吗?”秦澈缩在他怀里,本应是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一直梗在心里的东西却堵得他发慌,几乎想要一吐为快。
秦靖川要是真的在乎他,会把他的身体状况隐瞒十几年,会让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怀上孩子吗?如今还要为了这个孩子补这补那,痛苦得简直不像人过的日子。就这样秦靖川还要教训他,还要说着“为你好”训斥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秦澈被愤怒烧灼了理智,一时间脱口道:“您当初收养我就是看我有这个本事吧,不然我哪有福气能活到现在呢?”
他胸膛起伏,像是拿着一把双刃刀狠狠捅进秦靖川的要害,畅快的同时自己掌心也被刀锋划得疼痛不堪,鲜血淋漓。
休息室里骤然陷入了安静。秦澈喘息着瞪视秦靖川的眼睛,想从中分辨出一些类似受伤或悔悟的情绪,可是并没有,这个男人强悍得如一块顽石,谁也别想在他身上凿出什么痕迹来。
半晌,秦靖川仍低头亲吻他,没有不甘也没有辩解,只是将人小心翼翼从怀中塞进被子里,关上门去办公室处理工作了。
那次吵架之后秦澈的脾气变得很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秦靖川向来固执又霸道,多少年都过来了,最近却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怀孕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入侵,他的抗拒大概来自身体对施加者本能的逃避。
秦靖川倒是能包容他多种多样的小性子,真正让他紧张起来的是胚胎在七周后仍没有听到胎心回声。
做完检查后周谨平表示孕囊看起来一切正常,可能只是发育迟缓,毕竟男性妊娠的案例很少,秦澈的身体并不能正常分泌所需的激素,而且有轻微的营养不良,听不到胎心也并不代表胎死腹中。
他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最后一条结论却给秦靖川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不再允许秦澈出门,办公地点也从公司搬到了家里,与之相对的是他对公司的改革愈发急躁冒进,那些不太清白的产业被推着上岸,弘泰的某条业务线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家族中怨声载道,甚至惊动到了老爷子那里,秦淮序多次招他回家也不见人。
某次视频会议上,秦靖川衣着严肃听海外分公司汇报情况,会议进行到一半,只见他视频窗口抖动,一只细白腕子堂而皇之攀上了总裁的肩头。
秦靖川面色不变,低声安慰了几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怀里是抱着个人的。
秦澈从睡眠中惊醒,梦到秦靖川背着他偷人。其实他是没资格管秦靖川有没有情人的,但不妨碍醒来后怒火中烧,凶得一爪子就挠在了他脖子上。
视频里的各区高管几乎惊呆,杰西卡连忙以系统故障为由掐断了会议。第二天秦靖川还能堂而皇之带着那印字去公司签合同,有好事的便偷偷议论,脾气这么大,断然不会是小情儿,可能是他那个军火女王未婚妻。
秦澈慢慢被隐藏了起来,有关他的流言也在减少。放在几个月前他大概会开心一场,但现在却丝毫没有情绪。
他的孕吐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吃东西就会吐的地步,但胎儿发育需要大量的养分,况且这个胚胎没能正常发育出胎心,他不知道万一胎停后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