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川推门进去,老爷子刚咽下半口汤水,见到他便直招手:“靖川。”
秦靖川便代替了阿姨的位置,在桌前坐下,帮老爷子把蔬菜饼分成小份。“生日快乐,爷爷。”他说道。
“好,好。”秦淮序抚着他的手背,先问了些公司里的事情。老爷子戎马半生,公司后期却出现了重大的行政问题,还险些吃了官司,到底不算圆满。当时二十多岁的秦靖川接过重担,所有人都以为秦家要散的时候,他却奇迹般地扛了下来,就算秦淮序对他的某些做法不能赞同,也无法再说什么。
秦靖川应着老爷子,余光瞥见桌上新练的毛笔字,看到句“铁马秋风大散关”。是陆游的《书愤》。
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秦淮序今年八十三了,不知是认清了现实,还是彻底服老,握着这最有出息的子孙的手,突然说道:“我昨天梦到正业了。”
秦正业是是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儿子,他自幼聪慧,据说二十岁就有了第一个硕士学位,是被正经当继承人培养的。如果不是当年那场意外,秦家掌门的位置大约真轮不到秦靖川来做。
二十多岁的秦正业恃才放旷,在国外读书时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且风流无拘,那些上了点年纪的名媛们无人不知他的名号。
秦靖川上位后他就诡异地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外面一度流传着秦靖川逼死掉自己小叔的流言,秦家内部是从不敢讨论的,除了老爷子,这人几乎要被全家淡忘了。
秦靖川反握住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敬重:“那他有没有托梦告诉您他现在在哪里,我们都很担心他。”
老爷子嘴唇哆嗦了两下,最终还是泄气地沉默下来。
吃过早饭,秦靖川扶秦淮序回到前院,一大家子人都看了过来。
王芹特地化了精致的妆容,嗔怪道:“回来了也不吭声,原来是先去后院看老爷子了。”
秦正昌坐在夫人左边,对儿子点了点头。这些年王氏在秦家有了些地位,他总算不再明着出去花天酒地。身为秦淮序长子半分本事都没混到,在这种家庭聚会的场合便格外难熬。
王芹右侧坐着秦靖川的二婶婶和二叔,再下首便是表弟秦靖文和女朋友。姑姑秦正玲和姑爷坐在茶几对面,她保养十分得当,当奶奶的年纪仍不见老态。
秦靖川扶着老爷子在太师椅上坐下,自己霸占一张单人沙发,陪女眷们聊天。随着日头偏高,院外不时响起车声,弘泰的董事陆续都到了。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厨子都是从万丽请来的,高汤从清晨便吊上了,此刻满院鲜甜。秦靖川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给主厨封了个大红包,又叫人单独熬一碗桃胶糖水备着。
快到饭点的时候宋砚文携小妹入席,宋婉心化了个柔和的淡妆,一改往常的精致张扬,说话也轻声慢语,先给爷爷送上寿礼,又去跟秦父秦母问好。
秦靖川没成想会在今天看到她,目光淡淡看了宋砚文一眼,那厮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就差把“不关我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宋家和秦家合作了两代人,宋爷爷和秦淮序是大学同窗,生病前经常来老宅走动。宋砚文走到老爷子跟前:“替我爷爷向您祝好。”
“哎,好好。”秦淮序连连点头,不免怀念起当年岁月:“等我身体好些便去看他。”
这兄妹俩一出场吸引了诸多视线,秦宋两家门当户对,又是男未娶女未嫁的,当即就有人起哄:“秦先生和宋小姐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
“珠联璧合,岂不是半个北城的生意都要叫我们做了。”
宋婉心害羞,拉着王芹的手红了脸。乖巧驯顺的模样太讨人喜欢了,王芹问完工作问爱好,得知人喜欢吃海鲜,又吩咐厨房多加了道海胆酱蓝龙。
“伯母您太疼我了,”宋婉心笑着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打开来只见一对祖母绿镶金耳环:“前几天去拍卖会看到的,当时就觉得特别合适您。”
王芹被哄得心花怒放,几乎要当场认定儿媳妇:“你这孩子就是懂事,以后把这儿当自己家,不用太客气。”
宋婉心垂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婉心现在不敢有那心思了,前阵子惹得靖川哥哥不高兴,还得拜托伯母替我说几句好话。”
“他们老秦家的人就那德行,回头我一定替你说他。”王芹转头瞪了儿子一眼,想让他来哄哄人,可秦靖川扎在董事堆里,连眼神都分不出一个。
秦家主母只能亲自安慰准儿媳:“他们生意上的事情忙,咱们做女人的有时候也得体谅一下。”
秦靖川是真脱不开身,他正陪一个业内的老前辈说话,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他连显示屏都不用看,直接起身告辞,走到没人的地方接起来:“宝宝?”
秦澈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秦靖川,你看到我的护照了没?
“在书房左边的抽屉里,”秦靖川问道:“你要拿护照做什么?”
这些天陆续有学校发来offer,秦澈需要上传一些证件信息,顺便把签证办了。他随口扯谎:“公司备份用,估计是以后会有海外拍摄活动吧。”
“要出国的活动不能随便接,要先给我看了才行。”秦靖川嘱咐道,真怕这小傻子叫人给卖了。
“哎呀知道了。”秦澈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秦靖川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宅吃午饭,再拨过去已经变成了忙音,只能站在阴凉处一字一句发微信嘱咐,说厨房做了桃胶雪耳糖水,企图像小时候那样用美食把人诱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