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窝在他的老虎椅里,枕着他的外套睡得正香,远远看去只见一颗小脑袋露在桌上。秦靖川轻手轻脚靠近了,想将人抱到休息室里去,结果刚一俯身,秦澈就醒了,揉着眼睛看他。
秦澈睡得脸色红扑扑的,半张小脸叫衣服压出了红印子,睡眼懵懂如稚儿。秦靖川感觉自己的血管真要爆,要说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伸出手去用手背蹭他的脸:“怎么跑来这里了?”
秦澈看着他:“你说有会要开。”
秦靖川嗨了一声:“我没说明白,那会是在市招待所开的,陪了机关的人一整晚,本想回家好好休息,你又不让我安生。”
秦澈见他眼下的黑眼圈,像是真熬了一夜。他半信半疑任由秦靖川将自己抱起来,靠近后却闻道了陌生洗发水的味道。
清凉的薄荷味,但他讨厌薄荷,家里的各种瓶瓶罐罐都不会有这个味道。
秦澈忍不住去想秦靖川昨晚究竟去了哪里,他去什么地方会需要洗澡,甚至还没注意用了薄荷味的洗发水。按他以前的性子肯定得炸,但那又有什么用呢,秦靖川已经三十二岁了,他们无法长久地在一起,秦靖川是注定要回归正轨的。
秦澈想得胸口闷痛,从前总是想要赶紧长大。可是长大了又开始怀念以前的时光,他要是永远都是只是他一个人的秦叔叔就好了。
分神间秦靖川已经将他抱进休息室,要剥他衣服。秦澈按住领口,又瞥见他眼下的黑眼圈,还是任由对方帮他换了睡衣,将他搂进怀里睡回笼觉。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秦靖川?”秦澈小声唤了一声。
男人没有醒,但潜意识里还是伸出手来替他拍背,像小时候那样哄他入睡。
于是秦澈有点悲哀地想,爱上这个男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秦靖川温柔起来确实是恨不能将人溺死的。
他不想自己变得恨天恨地患得患失,或许真的要尝试离开秦靖川一段时间,为自己的将来脱敏了。
每年过了立夏,天气渐热的时候,就会迎来秦家最大的节日之一,秦老爷子的生日。
弘泰的基业是从秦靖川太爷爷那个年代打下的,老太爷算是民国时期第一批留洋归来的知识分子,从那时起就开始搞实业,还受到过当时国家干部的接见。
老太爷在国内国外开枝散叶,因此秦家子孙大多分散。老一辈人去世后,年岁最长的便是秦靖川的爷爷秦淮序,老爷子近九十岁的高龄,每逢生日外地的子孙也都会回来探望。
秦家老宅坐落于市郊,是标准的三进三跨院,人口多的时候像看堂会一样热闹。秦淮序越老越念重子孙情,不让分家,一个大家族能保留到如此完整也实属罕见。
老爷子身体不便,生日宴向来是设在家里,秦靖川从几周前就开始操办。他是长子嫡孙,又能力出众,偏偏父亲是个浪子,在企业管理方面资质平平。老爷子打小看重他的天赋,将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铁血手腕,驭人之术都是一脉传承。
尽管当年秦靖川当家时两人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在众亲戚和老董事们眼里他还是最得宠的那个,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装也要装出场面样子来。
从古镇回来后秦靖川愈发忙碌,反而给了秦澈自由活动的空间。真人秀播出第三期,他的人气也水涨船高,公司为此特地设了庆功宴,不知是真心庆祝,还是为了恭维秦澈背后的那个人。
地点还是设在万丽酒店,秦澈穿了件真空白西装高调赴席,掐腰挺背,眉目俊朗,方一出场便收获大片尖叫声。
江阔也过来敬酒,秦澈当初是他选中带出来的,此时也真真切切为对方高兴:“恭喜你,我就说你那些片子不会白拍。”
真人秀的热度使他先前几部反响平平的电影也人气起来,不少制作人找上门趁机攀谈。秦澈端着酒杯应酬,对于要接什么片子还没有全然的决定。
喝了几杯后酒气上脸,他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数,差不多了。早些年十六七岁的时候还不懂,跟人去酒吧喝到断片,差点让秦靖川把屁股揍肿。他没出息地求饶,秦靖川揍完他,又把人提到会所,各色酒水点了一桌,教他喝。
秦澈很不服气,挑衅似的先喝烈酒,半杯威士忌全干,秦靖川面不改色地陪他喝,几杯之后秦澈就杠上了,因为他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而秦靖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喝到一半,秦靖川就压他的杯子,告诉秦澈他的酒量几何,男人被酒气激过的嗓子有些低沉:“再多半杯就断片了,你最少要给自己留三杯的底线。”
一听到“断片”两个字秦澈条件反射地去捂屁股,又借着酒劲跟秦靖川撒娇,小腰一挺一挺的。但那时他还没成年,也不知道秦靖川的心思,那老男人应该忍得很辛苦。
想到往事,秦澈拎着酒杯勾唇轻笑,瑞凤眼波光流转灿若桃花,勾得媒体都忘了拍照。
秦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无法控制总是在不经意间想到那个人。他随意将酒杯搁进一个托盘里,辞身去了洗手间。
思维开始有点迟缓了,水龙头自动感应出水,秦澈慢慢地搓洗每一根手指。洗手间门开,他懒得抬眼看是谁,盥洗室很宽阔,那人却凑热闹似的,走到他身边停下了。
秦澈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张熟悉的脸。他语气不算客气:“你怎么来了?”
镜子里,季恒穿了件低调的黑色卫衣,整个人瘦了不少,显得在衣服里晃荡。他妆发都没仔细做,倒让秦澈不太习惯了,总感觉这人还是精致凌人时更有活气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