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弟,我穷了一辈子,临到头老天爷给我这么大一笔钱,我不得好好算算账吗?”
何峋轻轻嗯了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悲悯。
老孙头:“五十万,做个手术一半就没了,我听人说,像我这个年纪,下了手术台好多活不过三个月的,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何峋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孙头继续算账,“我三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人分十万,加上他们自己攒的钱,够在兰州交个首付了。”
他看一眼蹲在炉子旁的老伴,凑近些对何峋说:“我这老伴耳朵时好时坏的,还攒了一身病,给她留二十万,这两年让狗蛋照顾着点,等年纪再大点,让她去兰州跟着孩子过。”
他脸上又露出狡黠的笑,“怀里揣着二十万,再加上我卖瓜给她攒的钱,跟着哪个孩子过都不受气。”
何峋又想反驳,可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甚至从内心深处觉得老孙头这笔账算得没什么毛病。
唯一的毛病,是他这么精明能算,却没给自己好好算一笔狡黠的小帐。
夕阳终究沉入了群山外,老孙头的小院里重归往日的寂寥。
老孙头抱着大黄,和狗蛋一起站在村头的老树下,送别这群萍水相逢的朋友。
他问开敞篷的厉婕,“闺女啊,你们去哪啊?”
厉婕很喜欢这个称呼,笑着对老孙头说:“想去哪就去哪。”
老孙头似乎也很中意厉婕这个回答,眼角的鱼尾纹笑成两把小扇子,“趁年轻,好好玩。”
他又看向何峋,依依不舍地说:“你想吃牛肉面,就到瓜州路上的孙家拉面,提我名字,不要钱。”
何峋笑着点点头,他看到老孙头眼睛里又闪着狡黠的光。
那光像簇风中摇曳的残烛,不知道哪一刻熄灭,却依然拼尽全力地燃着。
多燃一寸,都是赚了。
他知道老孙头又在打什么算盘,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他在心底默默地说:“放心吧,我还顶点用,以后不让地痞流氓去店里欺负你的孩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是千里搭长棚。
老孙头伸着脖子,眼巴巴看着橘红的跑车和黑色的轿车一前一后,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他摸摸大黄的脑袋,“老家伙,你可要使劲活,咱家有钱了,以后顿顿给你吃肉骨头。”
芳草连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敞篷和警车并排停在了岔路口。
许辉降下车窗,看向坐在敞篷后排的李兰宁。
李兰宁迎着许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下。
片刻后,轻轻笑了笑,“许警官,你们路上小心啊。”
许辉点点头,沉吟一瞬,说道:“买个手机吧,不用逃了。”
李兰宁怔了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