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威望重,挨家挨户说过去,叫大伙好好干,不要寒了人家的心。
“人虽是外来的,可你们也瞧过了,她是手艺人,虽然年纪轻轻,见识却广,比我们老渔民懂得都要多。”
“这也不是她收,是小贩自个儿来挑,要是糊弄,那人家不收也没法子。”
里长难得肯说那番话,又叫他媳妇分了每人一个蛏干,大伙正听得云里雾里,伸手接过半信半疑尝了。
“哎,这真没沙,”陈海珠说,“还挺有嚼头。”
“吃起来咸滋滋,当下酒菜不错。”
另一个妇人撇撇嘴说:“怎么不早说,白费了那么多蛏子,想想我心疼。”
“人家平白欠你的不成,”海花婶跳起来骂她,“你心疼个屁,跟屙注苍蝇似的眼乌珠碧绿。”
骂她又贪心又眼红。
“你——”妇人胀得脸通红。
有人打圆场,“回家抄些家伙什,明儿早些赶大潮去,多挖点蛏子来。”
里长背过手摇摇头,有些人那嘴和心跟墨鱼喷出的汁一样黑。他反正把话带到了,又不是人爹娘,啥事都要一点点管。
穷是自找的。
有人回家翻来覆去睡不着,还要跟自家男人嘀咕几句,说有法子不早早说,现在拿出来充好人。
可更多想的是,竹屋外来的小娘不容易,在这里要站稳脚跟,一个能赚钱的法子不自己搂着,叫上她们分一点羹。
顿时生出些许待人的善意。
这夜海浪潮涌,好些人家在辗转反侧中睡去。
起早跟江盈知一碰面,假作客气地问吃了没,而后才问,“真收七文一斤?”
“那铁器泡水去沙的法子,我昨儿晚上试了,那是真有用,可谢过你了。”
“婶问问你,这干晒还是煮了晒过啊”
“那晒得多了,以后还收不收?”
江盈知拽拽篓子,一一回过,“我不收蛏干的,多攒些拿去卖也能换几个钱。”
她给了法子,又不代表她要全权负责,过多的示好会滋养欲望。
王三娘硬挤进来,“问那么多做啥,昨儿不是都教了,我家小满好心,你们可不能啥都赖上她。”
“这回她教了,以后你们也多教教她,外海风俗和我们这不同,我是个大老粗,不如你们懂得多。”
一群妇人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倒是海花婶打了包票,“小满有啥不会只管来问我。”
她今儿是不敢把小龙带出来了,自己和他爹一道过来,闻言当即表态。
这才让江盈知脱了身,跟一旁的小梅递了个眼神,两人连同海娃蹲在高石台上,等着退潮。
今天是十五大潮期,海风席卷海雾,潮水哗啦啦,海浪像巨大翻滚的云层,吞没整座礁石,而后又倏地一退几百米。
露出跟滩涂相接的沙滩,岸上满是来不及跟着回海的贝类:海星趴在沙滩上,蛏子一个个露头,滩涂上遍布泥螺,跳跳鱼在海水里蹦跶。礁石壁上沾着肥硕的海螺蛳,辣螺、乌蛳、青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