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道:“说来话长,我们快离开这里。”
龚美答应一声,请船家继续撑船,带着刘娥朝河中划去。
刘娥见有船家在侧,暂未提自己的事,看看龚美的行囊,问道:“龚大哥,你为何要离开华阳?”
龚美叹道:“承蒙你关照,为我带来许多客户。我最近生意红火,却得罪了华阳城中最大那家首饰铺……”
两人相对而坐叙谈,都未发现船后方有一艘渔船正在朝这边划来,而不远处水面下暗潮涌动,不时泛出阵阵涟漪。
龚美继续道:“那家掌柜差人扮成客人找我打金首饰,我打好了他却将首饰掉包,取出一套银鎏金的说给我的是黄金,我却打了银鎏金的糊弄他,要去报官。”
刘娥蹙眉:“岂有此理!龚大哥索性就去县衙与他理论,不能忍气吞声被他们欺负。”
水面下泛起的涟漪越来越近,离他们的船仅一两丈远了,涟漪中心有黑影如鱼般自水下掠过。
龚美仍然未觉,还在说自己的事:“我也苦于没留证据,怕上了公堂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时候他们提出,如果我离开华阳就不追究。我想他们既存心为难,我这没根基的异乡人也待不下去了,就决定离开。”
刘娥问:“龚大哥准备去哪里?”
龚美道:“我想去汴京,那里地广人多,想必容得下我这小小银匠。”
刘娥若有所思地重复:“汴京……”
此时船猛地颠簸起来,刘娥仓皇站起,展开双臂和龚美在不断晃动的船上找平衡。
刘娥左右四顾,只见水下冒出一双双男人的手,陆续扣在了船舷上。
刘娥愣怔,旋即明白将他们包围的必是徐家派来的人。她立即纵身鱼跃,越过正欲爬上船的男子,跳入他们身后的水中,迅速潜行。那些男子也纷纷潜泳追来,刘娥身姿轻盈,本已将他们遥遥甩于后方,忽然感觉上方有阴云掠过,抬首一看,才发现是有人从渔船上撒下一面大网,将她这条脱逃的鱼儿从水中捕了出来。
刘娥手足被缚,横伏在一匹马上,一位徐宅家仆策马,押着她回徐家,其后有数名家仆亦骑马相随。
龚美在后面狂奔追赶,扬声呼喊:“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
为首的徐宅家仆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即下马,对龚美拳打脚踢,将龚美打倒在地上。
徐宅家仆见龚美已无力反抗,掸掸身上灰尘,仍旧上马,继续押着刘娥扬长而去。
刘娥口被布塞着,举目四顾,发现他们正经过华阳县衙门前,遂拼命挣扎着看看龚美,又看看县衙匾额。
趴在地上的龚美凝视刘娥远去的身影,忽然恍然大悟,迅速爬起来,冲到县衙门口,朝内疾呼:“冤枉呀,徐员外强抢民女了……”
华阳县衙署花园之中,县令何光逢正与坐于他对面的一位秀才赏花小酌。
何光逢朝秀才举杯:“贤侄才高八斗,此番乡举,独占鳌头,已中解元。这一杯,我来敬解元,预祝你礼部、廷试继续夺魁,连中三元。”
那秀才年逾弱冠,眉目清雅,一身青衫,风姿奇秀,正是此前乘舟于吊桥之下经过的仕子。此刻他双手举杯以谢县令,含笑道:“全仗何叔叔栽培。易简自幼多蒙叔叔照料与教诲,此番进京赴试,必全力以赴,但求不负叔叔期望。”
这秀才名为苏易简,梓州铜山人,其父苏协原为后蜀的进士,归宋后累任多地县令与知州,苏易简自幼随母生活于盐泉县,彼时何光逢在盐泉县任县令,他是苏协多年的好友,又见苏易简聪颖,十分喜爱,便对苏氏母子颇多照顾,还亲自教苏易简读书。苏易简感恩,遂在进京赴试之前专程来到何光逢如今任职的华阳县,当面致谢。
苏易简与何光逢各自扬首饮尽杯中酒,正欲继续叙谈,却有一名衙吏疾步自外进来,躬身禀报:“启禀县令,衙署外有人鸣冤告状。”
何光逢皱眉,与闻言向他看来的苏易简默默相视一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