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恩欠身答道:“稍后楚王要与秦王在水心殿中表演舞剑,已先行离船,更衣准备去了。”
赵炅点点头,又看了看赵元侃的位置,见其上也是空空如也,不由蹙了蹙眉,心道,刚才还见他在这里,只一会儿工夫,这顽皮孩子又不知跑哪里去了。
方才水嬉的众乐伎在远处上岸,披着等候在那里的小黄门奉上的丝质斗篷,一壁以面巾擦着发上的水,一壁穿过金明池畔的园林,前往另一端的小殿更衣。
更衣之处不大,只有一道屏风将里外隔开。一群年轻姑娘表情各异,有些三两相聚,边更衣边诉说自己在御前表演的感想,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而另一些则面含忧色,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刘娥留意到别人换上的是统一样式的窄袖褙子,而置于自己面前的却是日常所穿的半臂襦裙。正疑惑间,窈娘入内,瞥了瞥刘娥,道:“秦王吩咐,稍后我率其余舞伎上龙舟随侍官家,你留下,待宴集结束,再一起回秦王府。”
刘娥想询问为何是如此安排,窈娘却转身去更衣,似再不欲与她多说什么。刘娥转念一想,自己原本就是最后才被勉强选入的,御前伺候想必规矩更多,秦王担心自己缺乏训练出差错,所以独独留下自己,也是有道理的。遂释然。
更衣毕,窈娘带着众舞伎离去。刘娥在空荡荡的小殿独坐片刻,猜想离宴集结束还有好一会儿,不如悄悄出门,逛逛这金明池园林,见识见识天家气象,于是待殿外四顾无人,便开门分花拂柳,朝园林深处走去。
赵元侃沿着园中出水的舞伎留于地上的水迹,找到她们退场的方向,一路寻去。
园中十分幽静,浅金的阳光透过花草树木,在地上洒落点点光斑,水迹为阳光所灼,逐渐淡去,赵元侃抬头一看,见不远处小殿有门开启,一个女子身影一闪,朝林中走去。赵元侃放轻步履跟上,依稀辨是刘娥,不禁喜形于色。
刘娥走到池畔,见此处幽静,人都往龙舟方向去了,遂面露微笑,轻盈地跳上一块探出池水的石头,坐下,解开长发,从怀里掏出一柄木梳,徐徐梳理。
赵元侃隐身在几步之外的湖山石后观察刘娥的一举一动。
池水粼粼波光,映在刘娥面颊之上,令她容颜似为光晕笼罩。半湿的黑发垂于腰际,愈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赵元侃看得失了神。一只青蛙突然从他身边蹿出,跳上他脚背,赵元侃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跳脚甩开那坨湿漉漉的活物,发出一阵声响。
刘娥警觉地循声看去,喝道:“谁在那里?”
赵元侃见无处可遁,只好换上镇静神情,落落大方地走出来:“是我……姑娘可还认得在下?”
刘娥认出是赵元侃,略感意外,蹙了蹙眉,道:“你这人倒也奇了,素日不是囤货倒卖,就是跟踪良家女子。我看你穿得也算体面,怎么做的净是些不体面的事儿?”
赵元侃笑道:“姑娘说我跟踪你?咦,这园子是你家的么,许你来得,不许我逛得?”
刘娥嗤之以鼻:“那这园子是你家的么?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瞧着就不像好人,偷偷溜进来的吧?仔细被禁卫抓去。”
赵元侃却抚掌大笑:“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竟知道这园子是我家的……顺便问一句,姑娘跑到我家里……是打算做什么?”
“你家里?”刘娥只觉这人奸诈生意做多了人也愈加胆大妄为,竟敢称金明池是自己家的,不由冷笑,“你说这园子是你家的,你爹知道么?”
赵元侃倒被问得一愣,忍不住想了想父皇若知自己如此说会否多心。
刘娥捕捉到他此刻表情上的微妙变化,继而用手朝赵元侃身后一指,假意道:“看,你爹来了!”
赵元侃惶然回首去看,刘娥趁机跳下大石,想从一侧跑开,赵元侃迅速回身追上,一伸手,将去路封住,笑问:“姑娘是属泥鳅的吗,又想溜?”
刘娥灵巧地一猫腰,从赵元侃手臂下钻出,跑开几步,然后回眸笑道:“你也是神机妙算,我就是属泥鳅的,怎样?”
说完快步沿着池畔奔去。赵元侃并不放弃,阔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