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队长卓老四死了,尸体被摆在村口上,死前明显受过严重虐待,惨不忍睹。
忽然门开了,李有才进来了,那张年轻秀气的脸上一如往常地散发着阳光,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小子不是去了县城么?
“哎,你小子不是去……怎么回来了?”
李有才咧嘴一笑:“唉,我李有才不是个花心的人,实在舍不得琴姐,当然回来了。”
“你们这是说卓老四的事呢吧?我来就是告诉各位一声,我又想当这个队长了,怎么样,有捧场的没有?”
众人看着李有才笑嘻嘻的德行,跟着都笑了。
尾巴倒是没含糊,当场表态:“二哥,我支持你。”另有一个人也开口说:“李有才,我也支持你。”后说话的这人是个懒鬼,上次李有才当队长,让他觉得工作很清闲,所以这次也支持了。
除了这俩人,剩下的都没吱声,只是用嘲笑的眼光看着李有才,意思很明显,上次你小子给了钱,我们让你当,现在你一毛没有了,那就歇会吧。
李有才把全场人挨个看了一遍,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让满屋子人都一头雾水,眨眼间就不认识了是咋地?
“我知道,你们谁都不是傻子,要是没点甜头,谁能念我李有才的好?是不是?今天兄弟我就再送各位一票好处,能让你们立功受奖。之所以半路回来,是因为昨晚我在路上抓了个八路,我身上没枪,一个人不敢带他往县里走。既然现在队长缺了,那我要这个队长,八路归你们去送,奖励你们去领,如何?别愣着啊,各位,我要是骗你们,回来你们就把我帽子摘了不就得了,对不对?”
遍体鳞伤的大下巴被便衣队的人从赌坊里给抬出来了,身上被绳索捆着,嘴上被毛巾勒着,李有才说过,这八路试图咬舌自尽,告诫大家留意。
将八路放上一辆推车,十来个便衣队员朝李有才招呼:“队长,那我们可就出发了?”
“走吧,别去侦缉队,直接送宪兵队,早去早回。”
“这还用说,得嘞。”
尾巴和那个懒鬼站在李有才身边,满脸委屈地跟李有才说:“俺俩也想去。”
李有才笑了笑:“瞅瞅你俩这可怜样,放心,你俩的好处我以后给你们补上,肯定比他们得到的多。”
押送八路的便衣队渐渐走远了,李有才站在赌坊门口看着那些远去人影,心中暗道:人生就是赌局,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赌注筹码,人命也一样;我赌那个煞星一定会在县城的路上等着你们;破而后立,只剩三个人的绿水铺便衣队,我不想当队长都不行了,这是怎么话说的……
胡义觉得,卓老四说的不会是假话,三家集的人是侦缉队的人,估计大下巴逃脱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被侦缉队抓了,独立团面临转移的风险更大了,既然赶上了这件事,就必须尽力争取挽回。
侦缉队一定会押着他返回县里,那就要去截,就算来不及截住他们,也要去,因为鬼子如果得到了大下巴,自然会出县城奔大北庄,这也会提前被九班发现,有充裕时间返回团里报警。
于是,胡义带着九班连夜赶往县城方向,孙翠也只能跟着一起了,如果在这里让个女人单独返回去,她的安全风险太大。
天亮了,朝阳照耀着一片树林,和树林间的三岔路口。这里向南二十里就是梅县县城,而这个路口,就是当初接周晚萍时接头那个路口。
马良隐蔽在路边草丛,监视着路面,就算是单独经过的行人也要看仔细了,因为侦缉队也有可能在路上刑讯逼供,而后派人返回县里汇报,所以如果是类似便衣队和侦缉队的单独可疑人员经过,毫不犹豫也要抓,错杀不错过。
等待,是最难熬的事情,尤其是在不知道要等待多久的情况下。
树林深处,孙翠坐在树墩上不停地低声发着牢骚,说她攒了那么多日子,费了那么多力气,好不容易赶一回集,结果东西还没卖完就被打断,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猴年马月了,好不丧气,没完没了地朝着胡义抱怨,叨叨得胡义一个头两个大,一脑门子黑线。
悉悉索索一阵响,一个挂着空枪套的人身后被刘坚强用枪顶着,身侧被罗富贵用大手揪着,走进树林里的一处茂密。
隔了一段时间,罗富贵和刘坚强从里边走出来,重新去路边陪马良。
胡义则回到小红缨、吴石头和孙翠三个呆着的地方,而那个倒霉鬼再也没出来。
“这个是吗?”小丫头看到了胡义手指上的殷红,赶紧问他。
“是送消息的,可惜不是咱们需要的消息。”胡义一边回答着小红缨,一边将缴获来的驳壳枪退于净子弹,然后将空枪装进枪套,甩手扔给吴石头,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孙翠:“这个算补偿你的损失,总可以了吧?”
孙翠赶紧把钱接了,尽管只是两张,她也认真地点了点,然后才撤下挂了一早上的委屈表情,开心地说:“胡班长,你才是真男人,哪个女人要是嫁了你,那得是几辈子福气。”
胡义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什么话也不说,无奈地走向附近的一棵树,准备到树下继续眯一会。
孙翠把钱贴身收好了,扭头看了看刚才传出过闷哼声的方向,又往有路的那边望了望,然后撇头瞅瞅装着半筐山货的篮子,咬了咬嘴唇,忽然对胡义道:“胡班长,我想到路边摆摊去。”
“……”胡义一个趔趄滑倒在树底下了。
对这个娘们彻底无语了,服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她?胡义扪心自问:不如她,不如她!
“胡班长,你倒是说句话啊?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有啥不一样?我在路边摆个摊,一样是给你们放哨了,又不耽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