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村眼下一定很艰难,若能及时醒悟,总好过被从世间抹去。”齐开阳越说越是不忿,也越加坚定自己的信念,抬头道:“徒儿在想,邪魔施以小恩小惠,背后却打着卑劣的主意。安村若还念着那点银两而低头,就如人的脊梁被打断,这才是灭顶之灾,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只会不断衰退,直至消失。一个小村落如此,一个族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更是如此。只有挺直了脊梁才能延续,只要还能延续,再苦再难都会有转机,一切永远都有希望。”
“很好!很好!”沐梦真人双掌一拍,对齐开阳的答案很是满意,道:“这一趟没有白走。这世间不分正邪,但分对错!所谓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手段不拘,所求的结果却万万错不得。”
“徒儿都想明白了,多谢师傅指点。”
“大的今后你遇事再慢慢想,我不与你多说。为师现在只关心你一人,你说村落,族群,国家,民族,胸怀长远是好事。但为师要提醒你,对一个人,对你自己而言,更是如此!无论何时,都挺直你的脊梁,莫要低头。”
“徒儿谨遵师傅教诲!”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沐梦真人抑扬顿挫地悠声长吟,道:“我们道家先圣,字字珠玑,你要时时吟诵,莫要忘了。”
“是。”
“好啦,想明白了这事就过了,你什么时候来领罚?”
“啊?”齐开阳抬头,还是愁眉苦脸,试探着道:“师傅,能……明日么?”
“不能!”沐梦真人脸色一板,又露出笑容道:“不过柳姑娘来做客,这些日子你陪陪她理所应当。可分几次受罚……就三次吧。”
“是。”终究躲不过去,齐开阳苦着脸道:“我送柳仙子下山,就来领罚。”
“不用,你自去入梦,柳姑娘在这里陪我说说话。”沐梦真人手一招,柳霜绫身上的簪花百褶裙自落,飞扬着飘在她手中,道:“柳姑娘,这是雷镂衣吧?炼制得不错。嗯?你还在这干什么?”
“是。”齐开阳起身朝柳霜绫摊了摊手,抹了把额角汗珠,向右顺着回廊而去。
柳霜绫的簪花百褶裙被剥下,露出一袭轻薄得几乎透明的纱衫。
惊鸿一瞥之间,紫色的胸兜怒耸,杀人刀般的腰肢若隐若现。
齐开阳看得寒毛卓竖,落荒而逃。
“真人……”柳霜绫娇躯隐现,猝不及防,齐开阳虽及时移开目光,难以掩饰的慌乱之色显然已看得真切,让女郎面色绯红地低头。
“对不住,嘻嘻,一下子没留意。”
沐梦真人吐气如兰,簪花百褶裙在空中无风自展。她伸开三根右手葱指打了几个法诀,素蓝的裙身上亮起蓝白相间的玄妙符文。
“冰蚕丝,雷击缕,料子用得考究,编织稍有些欠缺了,是修为不太够吧?符箓构想得很不错,绘制就马马虎虎,也是修为不够吧?”沐梦真人葱指顺着符文虚空绘过,又在原本未有符文线条之处比拟着画了几下,沉吟一番,道:“我再想想。你的冰魂雪魄剑呢?能否借我一观?”
柳霜绫打了个激灵,自家传承的法宝,欠缺之处心里再清楚不过。
沐梦真人一言点破,还有要为自己的法宝拾遗补缺之意,她当即跪地叩首,又被沐梦止住。
接过冰魂雪魄剑,沐梦真人打入法诀后道:“适合你的修为,暂时不动。”见柳霜绫一直欲言又止,道:“你心里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晚辈想问,为何让齐开阳修习【八九玄功】……”柳霜绫期期艾艾,还是说出心中所惑。
“因为这门功法最适合他。”沐梦真人眼波流转,展颜一笑,道:“你怕他练不成啊?”
“是。”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将来每一步都困难重重,若练不成一样死路一条。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柳霜绫乍听此言,惊得呆住了。酸楚,疑惑,担忧一起涌上心头,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话说到这里,柳姑娘,你要跟开阳做朋友可得想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过萍水相逢嘛,开阳欠你的人情,我替他还了从此两不相欠,不必为难自己。”
“我们能做朋友么?”柳霜绫扪心自问,自己的身份与未来早就注定,这一路行来情愫说不清,道不明,迟早要分离。
到时天各一方,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这段旅程就将成为逐渐淡忘的回忆。
沐梦真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柳霜绫陷入迷茫间面色阴晴不定,又道:“怎么?害怕了?有些犹豫?”
“与害怕无关。”柳霜绫目光黯然,叹息一声道:“真人既知柳氏,当知洛城之事。”
“我?我不清楚呀,嘻嘻。”沐梦真人目光朝空中一挑,道:“好啦,你要一时想不清也无妨,开阳在那里,你右转两个弯,第三间屋子便是,你要去看看他也成。”
“不会打扰他么?”
“不会,放心去。”
“那晚辈去瞧瞧。”
柳霜绫礼后离去,沐梦真人似自言自语道:“开阳这孩子别的不说,有一点最好,打小就硬气,脊梁挺得很,不可让步的地方绝不会让。你看他碰见难事经常愁眉苦脸的,该前进时脚底下可从来不停。人的命运,外力强大或无从抵抗,可终究要先从自己手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