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薇薇安用脚踢了踢她。
“帮我把纸巾拿过来。”穆天招招手。
薇薇安把纸巾盒递给她,她像只松鼠似的抱住,一脸认真地说,“你做好准备,我要哭了。”
话刚刚说完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怎么也不断,好像长江就住在她的眼睛里,她一张又一张地扯着纸巾,动作看上去有些机械。她的十个指甲涂成十个花样,小小的白白的手按着眼睛,像是某种行为艺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穆天问。
薇薇安当然答应,“你问。”
“今晚去哪里吃饭?”
薇薇安愣了笑了,耸了耸肩,“随便,我买单。”
穆天掏出小号化妆包补哭花了的妆,“当然,反正你的钱也是我老爸给的。”她把小包包背在身上,站起来,“走吧,我要吃饭。”
晚上十点,盛危言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了被子里,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没有接。
手机顽固地响,很有来电主人的风格。
“还是接一下吧。”叶微尘说,便去了客厅,把卧室的空间留给她和那个电话。
盛危言用食指滑过手机屏幕,贴在耳朵边,那边的人声冲出来,“老大你原来还愿意理我啊!”
“你有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听声音那边的穆天像是喝醉了一样,但是说实话她平常没喝酒的时候也疯疯癫癫的说话不正常,所以叶微尘那天才没把她的话当真,只是让她快走别吓着危言。“我想你了不可以吗?我和你多年未见,想念了不行吗?危言啊!”那边传来一阵哇啦哇啦的声音,好像是她吐了,接着传来人声,“我好像,吃多了。”
“你还好吧?”
“盛危言!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啊?一直做傻子有意思么?有什么话讲出来不行么?埋在心里是为了给自己加戏装可怜么?那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桥段是我最恶心的。盛危言你——”穆天竟然有了哭腔,停顿了几秒后语气变得缓和,“危言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我今晚吃多了把脑子堵住了。”
“我知道。”
穆天抹了一把眼泪笑了,“喂,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骂我啊?”
“不管怎么样,”盛危言说得很慢,“好好活下去吧。”
“我当然没想过要死啦!”穆天在那边喊起来,“就这样死掉的话也太搞笑了吧,穆天小姐怎么也该以百岁高龄老死在她的公主床上吧,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她喝了一口酒,继续大大咧咧地说,“我和一个小孩一起玩来着,玩得太高兴就乱了规矩,我们这一行,最不能的就是乱规矩,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一点上已经炉火纯青了呢,这么多年甩过的男人组在一起简直就是百团大战,结果这回碰上小孩团长好像就挂彩了。我果然还是修行不够。我老爹玩那么多女人,每晚带进卧室的都是不一样的脸孔,可是牙好胃口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被子一掀就又成了他的商情情报处处长,我的小后妈们没一个可以绊住他。我还以为我可以像老爸那样呢,我还以为可以呢”
穆天挂断了电话,在酒店高层的阳台上俯瞰城市的灯火,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好些扑在脸上,她在三四度气温的冬天里还露着大腿,毛衣竟是露脐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个世俗意义上的失恋时刻要打电话给盛危言,毕竟穆天小姐不缺朋友,姐妹团遍布天南海北,入团人员每年呈指数函数模式增长。她一个电话,姑娘们几卡车几卡车地来,薇薇安曾经一脸惊恐地说她们这个姐妹团跟□□差不多。但要是姐妹团的成员们听到她又哭又嚎地说这些话,一定会把她从团长的光荣宝座上一脚踹下来。
酒瓶子已经空了,穆天玩心大起,直接把瓶子从微格酒店的三十三层扔了下去,两秒后听到汽车警报的声音,躁动喧哗恍若人仰马翻,穆天蹲下来,把自己藏起来,窃窃地笑。
遇到那个小孩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前的事,虽然说小孩好像有点滑稽,毕竟那家伙长得可以令人荷尔蒙瞬间暴起,一副太子爷的做派,走到哪里都有人毕恭毕敬地伺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穆天还笑呵呵地说跟着他特别沾光,仿佛江山入我怀。他们一起疯玩,布加迪威龙开出去一天就要领三张罚单,时速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男孩女孩听着重金属摇滚笑得放浪形骸,煦城的交警骑着摩托车在后面嗖嗖地追。
他们把车子开到郊区,夜幕落下来的时候看见渔火点点,穆天就仰起脸笑呵呵地看着他说,“仿佛在亡命天涯。”
然而最后还是回去了。
太子爷怎么可能陪你亡命天涯呢?人家的老巢里可是藏着皇位呐。况且你也不是公主,真公主住在被他们称作小煦城的长汀里每天上学放学而不自知。圈子里的高层一提起那个名字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满脸惊恐地摇着手说得罪不起得罪不起,连她那处长老爹也说别去招惹那女孩。
真是嫉妒呐,靠着阳台坐在地上的穆天想,那女孩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