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冷声。
陆似锦抬头,只见那素来冷酷的九千岁,眉眼微垂,眸光黯淡,一抹自嘲的讥诮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陆似锦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前世,她打探过谢无宴的身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宫,只知道当初他也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小太监,干着最辛苦的活。
人人都骂他挟势弄权,但凡事有果必有因。。。。。。
好比她今生要对沈家赶尽杀绝,那都是沈家前世种下的血海深仇。
谢无宴今日种种,谁又知道不是他在登上高位之前经历过的因果呢?
陆似锦心有共鸣,语气软了下来,转圜道:“不是嫌弃,而是,民间有俗,聘礼几何,陪嫁也得回应相当,千岁爷给这么多,我陪嫁不起,着实让我为难了。”
谢无宴眸底的郁色稍散,他颔首:“不用回,本座私下给你就是了。”
陆似锦:“。。。。。。”
她是这个意思吗?
谢无宴不看她的表情,强硬地握住她的手,将盒子塞进她手中。
“你不是要笼络民心吗?单靠你从沈家要回来那点嫁妆,能接济多少人?这些商铺给你,就权当是本座自己给自己积德行善了。”
大掌用了力道,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裹,蛮横不容她躲闪。
他的手,跟他的语气一样,冷冷的。
陆似锦被他的手凉了一下,又被他说的话惊住。
这话蛮横霸道,却又透着几分自暴自弃的颓丧。
矛盾的让陆似锦神情一怔,来不及探究,外头响起侍卫的声音:
“督主,陛下急召。”
谢无宴收回自己的手。
他像是要握住什么一样,手掌在袖中虚无地握了握,这才转身离开。
谢无宴走后,康顺才道:“夫人,这锦盒里的商铺,都是千岁爷已经筛选过的,没有过过千岁府的明路,夫人可放心收下。”
陆似锦心中浮起一丝异样。
今天的谢无宴,似乎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
宫中——
轿撵在玄清宫门前停下,谢无宴下轿,步入玄清宫。
殿门打开,一缕清风跟着脚步一起卷进来,殿中悬挂的经幡微微晃动,月白色的丝制道袍也掀起了一角。
坐在八卦台上的宣和帝缓缓睁开眼:“听说你要娶亲了?”
谢无宴虚虚行了一礼,简略答道:“是。”
宣和帝笑道:“若不是丽妃来跟朕抱怨,内务府给她送的花送错了,朕都不知道你要娶亲了。哪家的姑娘,你闹这么大阵仗?”
谢无宴抿唇一笑,“奴才一介阉人,闹再大,到底也是亏欠了人家。”
“哈哈哈哈——”
宣和帝笑出声了,笑声意味不明。
不知是笑谢无宴一个阉人也会动情,还是笑他自作主张擅用亲王之礼。
但宣和帝只是笑了笑,然后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去当你的新郎官吧。”
谢无宴退出玄清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神色。
“来人,把花房里刚培育出的夹竹桃,送去丽妃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