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护士第一句话音落下,严卿便轻舒一口气,身上散发着的戾气也稍稍散去。
她正准备开门进休息室,身后传来孟春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很在乎他啊。”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严卿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僵,不过也就一瞬,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便推门进去了。
刚打开门,一场荒诞的缠斗闯入眼帘。
一片血红的床单上空无一人!本该趴在床上静憩的病人狼狈地倒在地面上,他的身体被身后的黑衣人钳制着,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而良然的一只手狠狠掐着身后的黑衣人,另一只胳膊紧紧勒着压在他身上的另一黑衣人的脖颈,那人的脸被勒得憋成了猪肝色,双腿扑腾着,使劲掰良然的胳膊。
严卿骤然出现,缠斗的三人齐齐望去门口,刹那间,两个黑衣人改变策略松开了对良然的钳制,求生的本能让二人迸发出蛮力从良然手中挣脱开来,飞速翻出窗户逃走了……
接着,一声震怒,“孟春!”门外孟春被这怒气吓了一跳,不知所以,连忙推开门进去。
休息室内不知何时变得一片狼藉,医生和护士东倒西歪地躺着,病人在床下虚弱地大口喘气,身上乱七八糟缠的绷带染上大片鲜艳的红色,血色还在不断蔓延着。室内唯一的窗户大咧咧地敞开,两侧窗帘被阵阵凉风吹起,飘舞着……宣告着这间休息室的治安像纸糊一样好闯……
只听严卿震怒的声音,“你的保镖都是死的吗!”
早知如此,她就该带张旻来!
孟春严肃起来,“这次属实是我的疏忽,不过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便退了出去。关门间,传来他的严厉的声音,“休息室的人换掉!加派些人手,务必保证整个宴会的安全,尤其是休息室……”
在门缝彻底合上之前,严卿又说道:“还有那个小护士!”话语中透着森森冷意。敢耍她的,小护士是第一个。
……
陆陆续续有人抬走了昏迷的医生护士,孟春派过来新的医生被严卿毫不留情地赶走了。房间内只剩下严卿和良然。
良然乖乖地坐在铺好新床单的床上,身上染满鲜血的绷带被一圈一圈拆下来,最后漏出那可怖的弹孔,伤口早已被暴力扯开,半个背部都沾满了血。严卿拿起一旁的新纱布,轻轻擦拭着他背上粘黏的血块。又拿碘酒给伤口重新消毒,棉签落至伤口附近时,良然微微颤抖着,咬紧牙关竭力忍耐着疼痛。
“良然,主人不要你了,你会怎么样啊?”严卿温柔地轻声说道。
良然身体微怔,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严卿趁机迅速在伤口处消毒,“嗯…”剧烈的疼痛引起良然的闷哼。
“主人不要,良然会死。”他的声音很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严卿愣了,她本想问个刁钻的问题以缓解良然的痛楚,没想到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许是,药物的作用吧…等契约结束,就放良然自由……
缠绷带的手顿了顿……放他,走吗?
思及此,她竟然产生一丝不舍。将近半年的时间日日见到良然,他的陪伴似乎早已渗进她的生活,打破了日复一日地围着宏野集团转。就像突然养了一只小狗,为周而复始的平静生活带来生机与乐趣,渐渐地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小狗的离去也不可避免地会给主人带来忧伤与不舍。
而严卿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那就……不放走,等期限到了再琢磨办法将人留下。
“我刚刚…开玩笑的。”
“好。”
最后一圈缠好了,打了个漂亮的结。经历剧痛的良然虚弱地喘气,苍白的脸颊配上胸前的蝴蝶结,显得整个人更好欺负了……
暮色下,一辆车行进在马路上。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二人便速速离开了宴会。
车内,良然上身缠满了绷带,趴在后座上,他双手抵着下巴,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车窗外灯光照耀下,映在脸颊上方浅浅的影子,似是睡着了。严卿坐在副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
宴会上的混乱已不复存在,安逸的氛围下,一丝疑惑渐渐浮上心头。
她确信从未对良然下过保护自己的命令。今晚枪声响起时,良然瞬间的举动很不寻常。即使常年的训练使他对危险保持高度警惕,枪响时,他第一时间应该自保,而不是优先闪过来死死地护住她。
“良然?”严卿试探性地出了声,不知他是否睡着了。
“嗯。”身后传来良然淡淡的回应。
“你今天为什么护住我?”
…沉默片刻……
“良然保护主人。”
“木偶的一条使命就是保护主人吗?”
“是。”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