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作者:我饲养的小动物魏丛良文案:哥哥,我不想死。孟桀会一直记得那个夏天,他推开那扇门,走进客厅,看到灰色的墙黑色的沙发,一色的暗里,躺着一个白到发光的人。那是余夏,只能属于他的余夏。孟桀余夏扫雷:骨科,年上孟桀在抽烟,盘着腿坐,没穿衣服,后背和胳膊上的纹身像是缠绕着身体的黑蛇。他仰起头,下颌线条非常漂亮,吸进去又缓缓吐出烟雾,身体往后倒,胸膛起伏,支离破碎的笑声不断。剩下的半截烟被他直接捏在掌心里按灭,重新拿起刚才被丢掉的手机,看着上面信息,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没爹没妈,也这样混过来了。不懂事时还以为自己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可如今,却在不久前,有人告诉他,他是有家人的,他有个爸爸,是个富商,还他妈有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小混到大的经历告诉孟桀,天上不可能白白掉馅饼,他找人偷偷调查,果然是有问题的。白白掉下来的有钱爹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得骨髓移植,找了快近一年,都没配型成功,于是他便想到了被自己丢弃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孟桀也不觉得自己还能被伤到多深,他一直都是贱命一条,怎么着都活过来了,就这点痛而已,不算什么。对着那条短信,又看了一遍,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仔仔细细看着。……余夏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是大年夜,天寒地冻,他披了件衣服跑了出来。他是不太想活的,可家里人不同意,说是已经给他找到了骨髓移植,等过完年就手术。他听到这话,却是没有多大反应。这样的消息听了太多次,就已经免疫了,他无悲无喜,只剩下一副被病痛蛀空的皮囊。这天家里是有客人的,一直陪在身边的母亲也回去了,病房里没开灯,黑黢黢空洞洞。他活到现在真的就还没有为自己活过,没生病的时候,他以为他的一生就是这么循规蹈矩了,没有丝毫新意,被别人安排。可如今他是快要死了,他就不想再这么窝囊下去。死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害怕的。余夏在护工出去吃饭时,离开了温暖的病房,钻进了那片冰天雪地里。康武路上的黑红酒吧,大年夜里生意不冷不热,小舞台上的驻店歌手唱着自己写的民谣,光影暗淡,整家店都显得沉闷清冷。店员看着没生意,正打算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时,玻璃门就被推开,冷风光里灌,吹响了门上的风铃。有人走了进来,穿着黑色大衣,肩上积着白雪,瑟瑟发抖。余夏拢着衣服,白着脸往里走,“要一杯酒。”他声音沙哑,说话的时候,发梢上的一滴雪水滚落,砸在地上。“不好意思,我们店要打烊了。”服务员抱歉地看着他。余夏抿着嘴,喉咙里酸酸涩涩的,“那你就卖我一瓶酒,我拿着出去喝。”他从未沾过酒,随随便便买了一瓶,是真的从店里出来,站在雪地里喝了一口。烈酒灌入喉咙里,几乎要把他的嗓子刺碎,他呜咽一声,忍着那股灼烧的痛,眼泪哗啦啦从眼角边缘流了下来。他是喝不了多少酒的,雪又一直在下,余夏觉得又冷又疼,可却还是抱着那酒瓶不撒手。他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可能还是不成熟,幼稚倔强又不甘心,想着在死前,在快要离开前,把没做过的事都给做了。他想像夏花般绚烂,想变成烟火,燃烧殆尽后也能夺目。只是几口酒,钻进了喉咙掉进了胃里散入血液中,人已是醉了。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没走几步,摔进了雪堆里。雪花一片片落,落在他的身上。余夏眯着眼,头微微仰着,看着漆黑的夜,望着坠落的白。孟桀双手插在口袋里,黑色的衣服让他与这个夜几乎融为一体。他站在不远处,站了很久,远远看着躺在雪地里的那个人。“余夏…”两个字的名字被他念出,孟桀抬腿,踩过短枝枯叶,朝前走去。他已经在医院里逗留几日了,不为别的,只是想要来看看自己这个与他同一个父亲,可却得到了所有爱的弟弟。孟桀站定在余夏跟前,半弯着腰,低下头,四目相对里,是余夏眼睫上滚落的一滴泪。余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沙发里,棕咖色的皮沙发,上头的漆皮已经破损脱落,还有好几个烟孔。环顾四周,房间墙壁上斑斑驳驳满是涂鸦,还有好几张艳星裸露的挂画,靠墙是一张小床,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床单堆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