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四爷的肩膀,意味深长:“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心急喝不了热奶茶。老四啊,咱们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道,就不着急,走稳了,一个坎一个坎的过。”
“谢皇阿玛,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去找兄弟们商量。”四爷面上一喜,急匆匆行礼,后退两步,转身大踏步出了乾清宫。
“还说不急呢,饭都不吃了。”康熙帝笑着摇摇头,坐在桌前,“赵昌,快把这撤了,换几样新的来。”
这一桌子点心,指不定哪道就沾上了老四的口水,他可吃不下去。
紧接着,弘昼就见识到了四大爷催账的效率。
皇子们都被他拉来当了讨债公司的小弟,每人抓阄分配任务。
前太子胤礽身先士卒,住进了一位姓爱新觉罗的表叔家里,十分无奈的表示,什么时候表叔欠国库的银子还完了,他什么时候走。
他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样子,温和的笑道:“我这个废太子若是完不成现太子安排的差事,实在是没脸回去。”
这位表叔,当天下午就忍着肉痛卖了宝刀宝马,赶在户部放衙前一刻还了欠账。
他要敢叫康熙帝的心头肉没脸,康熙帝就能叫他全家以后都没脸!
有了第一个做示范,老二胤礽手里另几名欠账的宗室,也纷纷凑了银子还钱。
与其等前太子爷住到家里来了再还钱,不如先还了,还能让这位爷记着一分情。
他能豁出去不要脸面了,谁还能顶得住哇!
见康熙帝似乎对兄弟们讨债这事儿很感兴趣,四爷瞅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两孩子,继续讲故事:“十三弟抽中的都是外地来京的官员,这第一家就遇到了难处。一年一百两俸银和一百斛俸米,在京里要租房子,养一家老小确实不容易。十三弟看那家九口人挤在三间房里,妻女都做绣活卖钱贴补家用,转头回家拿了银子交给户部,替几家实在困难的,把借款都填补上了。十三弟本就手头不凑手,另几家日子还过得下去的,咬咬牙,也给钱还上了。”
他略微等了一会,没听见康熙帝说什么,把提高官员俸禄的建议压在了心底。眼下国库捉襟见肘,还得有别的来银子门路了,才好提这事。
“这讨来银子最多的是老九。”他喝口茶润润嗓子,笑道:“老九那块是最难啃的,头一个就是前户部满尚书希福讷。希福讷挪用户部三十万两银子,只说银子都花没了,要杀要砍全凭九贝子一句话。老九就拿了他那金算盘,带着几个掌柜在希福讷府里算开了。从院子、田产、铺子到家具、摆设、丝织、马匹车驾,乃至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和儿子小妾头上的银簪,都给标了价钱。直言三天内还不上钱,他就要按这个价到街面上去卖了。全卖了都不够也没关系,儿子孙子接着还,算上利息还!
老九就这样挨家挨户的讨,各家虽说没还清,但也还了大部分。余下的,老九还给各家定下了分批还的期限。老九一人就追回来一百万两,得了个‘抄家贝子’的称号。”
康熙帝听得于心不忍,告诫道:“他们都是对大清有功的老臣,你们也别逼迫得太紧,慢慢还,两三年还清也使得。”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四爷笑道,“八弟那边就定的五年还清。”
他没说老八追回了多少,继续道:“十六弟那边是最好笑的,他抽中的恰恰是九弟和十弟的欠款。十弟还嚷嚷,‘儿子花老子的银子,怎么能叫欠款要还的?’十六弟哈哈笑着,‘咱们兄弟一人去国库借个百八十万两,百姓们还要不要活了?十哥你想花皇阿玛的银子,找内务府要去。咱们先把欠户部的还了,弟弟我去皇阿玛面前撒泼打滚给十哥要去。’”四爷很是欣慰的边点头边说,“九弟和十弟这次倒都叫人刮目相看,麻溜的就把银子还了。”
康熙帝往后一仰,目露愉悦:“老九和老十这几个月长进不少。”
弘历心里偷笑,九皇叔怕被阿玛您“革去黄带子,削宗籍,暴死于幽所”呢!
弘昼心里啧啧,国库这样能借银子,可不都是康熙帝您一笔一笔批的?批的时候不觉得多,这好些年的一合计起来,才发现这窟窿有多大了吧!
四爷继续讲其他兄弟们的业绩,有好有坏,总之都认真去讨债了。
追完了京里的,还有各省里的,统统都得还钱。
好些家大业大的也借钱,借钱出去放高利贷,这种人就该抄家流放!只是追回欠款,算是便宜他们了。
“儿臣想着往后国库可不能轻易往外借银子了,皇阿玛体恤他们生活不易,他们辜负了皇阿玛一片圣心。有些人本来都不需要借钱度日,看别人借,他也跟着借。比如九门提督隆科多,还没等老三上门,他听到风声就还了钱,对外说是当了一把宝刀。”
康熙帝看着从前谨小慎微,如今动不动义愤填膺,时不时进宫来怼他这个皇阿玛的太子,心里赞自个儿,涵养又好了!
哎,老四突然性情大变,也是听到那心声说了什么吧?比如“活生生累死自己”这样的锥心之言?他这个当阿玛的,多担待,多担待。
场面都铺开了,这太子总不好再给废了,那大清倒是真的要乱了。
破弊政得用利斧,这斧头所向披靡,就不能圆润了。
总归有他在后头看着,老四的性子还能磨个几年。
四爷不知道康熙帝百般思绪,兀自冷哼一声,“他欠的钱不多,当了三年九门提督,也不会还不起,就是拖着。这种人惯会见风使舵,品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