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能听到他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他说话的时候,心跳乱了几拍。而她忽然也紧张起来,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似乎有金色的小星星在闪烁,明亮耀眼,他平常身上若隐若现的阴郁之色,瞬间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必然猜到了关窍,轻声道:“你先说出个数目来。”楚茗的眸子中闪过惊讶之色,他似乎有点失望。水梅疏见他似乎误会了,忙解释道:“我不是后悔了,也不是怕钱多。只是我要估量一下,我该怎么做,才能赚到这笔钱。我,不想夸下海口,却让你等太久。”她说着脸又红了起来,却不肯移开自己的眼睛。楚茗的笑意终于出现在漆黑的眸子深处,荡漾着,好像坚硬冰冷都逐渐融化了。水梅疏不由看得有点愣住了,除了几次楚茗犯病的时候,她极少能看到他这般情绪外露。楚茗也在望着眉间微蹙,肌肤白得透亮的水梅疏。“陈贤照若是知道你想拐走他们的长工,他们一定想哭。”水梅疏心中一跳,楚茗在那些人的身边,果然日子过得很苦。她原本对陈贤照印象很好,但是现在她开始不喜欢他了。“他们苛待你么?你告诉我,到底需要多少钱,就能跟他们划清界限了?”楚茗微微闭上眼睛,好像在认真地算他欠了陈贤照他们多少钱。水梅疏忐忑地等着,“现下种花还是制香的生意,我都刚刚开始做,没有多少余钱。可你要相信我啊,我一定可以赚到许多钱。”听了她的话,楚茗俯身在她耳边道:“算好了,把我的那个想始乱终弃的大夫卖了,那钱就差不多够了。”水梅疏没想到她这么认真,他却当做了玩笑,她嗔怒地望着他。楚茗凝视着她,轻叹道:“娘子,你坚定地要等你父兄回来,坚定地绝不做妾。我也有我的坚持。不是因为谁逼着我做什么,而是我自己的选择。娘子,你不是一直说你明白你相公的志向吗?”水梅疏十分失望,她垂下头来,也不管他又胡乱叫了。她轻声道:“明白。当然明白,我只是……”我只是想抓住这渺茫的希望而已。却觉自己又被拥住了,她贴着楚茗,听到楚茗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由愣住了。他开口说话,胸腔微微震动,让她的耳朵都有一点痒,她不由又脸红了。他轻声道:“阿梅,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他顿了顿,低哑地道:“多谢。”多谢你这份心意。他忽然觉得她之前做过什么,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这样傻的探子,雇佣她的人,一定会赔个底掉儿。所以还是圈在他怀里,让他一个人吃她的亏吧。水梅疏将他送回了禅房之中,又小心查看了他的伤势,安顿他躺好,斟了茶放在他的手边。她不知道楚茗怎么了,他的目光比往常更加火热,黏在了她的身上,更像要将她立刻就点燃。不过她知道他心情似乎很好,这让她也心情好起来,“你要乖乖躺着。有什么事儿,就叫阿月。我去牡丹园挑牡丹了。切切不要再随意走动啦。”楚茗听着女孩儿絮絮的叮嘱,她的关怀比往常更加直白,少了客气,却多了亲近。他含笑望着她:“若是我好起来,你还会这般对我么?”水梅疏心跳不已,她红了脸道:“你……你不要再歪想了,这般总是拖着病体,你不觉得疼,我……”“你怎样……”楚茗的心也微微跳,他伸手拉住了她:“你为我心疼?”水梅疏红着脸,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再乱动。她轻声道:“你且养伤吧。”在留他养伤的那一刻,她就做出了让步,她向自己的心做出了妥协。像楚茗所说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法子埋头在沙子里。那医生说,他的内伤沉重,至少要将养三个月。就将这十日的相处,变成了三个月。三个月而已,与漫长的一辈子相比,三个月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吧。她出门看到了陈贤照父子,她的态度却冷淡了许多,只福了福身就过去了。他们父子两人在门外听着小姑娘声音软糯,就像哄孩子一般哄皇帝,都觉得既新奇又好笑。陈贤照很想拉着水梅疏多问一些情况,可是她脚步匆匆,并不想与他攀谈。他们两人进来的时候,躺在榻上的皇帝眸中的温柔,还没有消散。陈贤照看他的模样,不由更加忐忑起来。皇帝看着他们问:“水家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陈贤照心中一沉,这就是帝王。方才还那般眷恋不舍,转眼就已经在冷静地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