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转头望向沈昀,见他点了点头,放了心。横了小冯一眼,啐道:“混小子,你老爹虽然混账,却还和你无关。你要是敢让我大哥和嫂子知道了你知道了,老子就揭了你的皮。”
小冯慨然道:“谢二侠放心,绝不让谢谷主夫妇知道我知道了,也不让他们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了。”
谢澄皱眉:“你叨叨什么?”
小冯道:“在下一定将此事带到棺材里去。”辞了要走,又回来向沈昀道:“我瞧你比我还小两岁,就算是从娘胎里练起,也难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阁下神功卓绝,在下生平从所未见,实在佩服。”
沈昀微笑道:“少侠过奖了。”
小冯摇头:“但最难得的,还是阁下重信然诺,所以才得谢二侠如此信任。”
沈昀瞥见谢澄已走向百草仙的屋子,面上笑得更欢快了些:“哪里,在下没事时,也常常爱骗个人,只是别人总喜欢信我,实在也没办法。”
小冯由衷地觉得,人生还长,经历这些谲诈变幻,倒也不算什么坏事罢。
谢谷主的余毒着实厉害,百草仙吩咐要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不能受到任何惊吓,也不能受半点委屈,否则于他伤势大大不利。
谢夫人信以为真,连连称是。
谢谷主大乐,不想百草前辈恁的凑趣,瞅了夫人不防,满脸诚恳地低声道了谢。
老头儿笑眯眯道:“不必客气。”回头便开了一堆苦药给谢夫人,叮嘱每日熬了给谢谷主喝。
谢夫人如聆佛音,差点道了声遵旨,兢兢业业地收起了那一大堆药。
过了两日,谢谷主向众人告辞,要回铸剑谷去。他和沈昀都是清素雅淡的性情,只拱一拱手便辞归。
徐世子和谢澄一对儿酒中知己,分别起来却万般不舍,彼此搂定迎风洒泪,一个道:“谢二哥,你莫忘了以后来京城找我,我准备一百坛的好酒等你。”一个道:“徐老弟放心,我送了大哥回谷,这就奔京城找你去。”
辞别了谢谷主一行,众人想起圣旨上的吩咐来,抖擞精神,杀奔杭州。
杨柳丝丝弄碧,湖水清澈如镜,人间天堂名不虚传,美得熏人欲醉。
众人赶了一程路,肚里正饥,苏小侯爷拣了个临近西湖的酒楼坐下,吩咐快上些风雅的酒菜来。
那掌柜的是个连考三次不中的酸儒,误解了小侯爷口中“风雅”的真意,略一沉吟,命人上了几碟菜。
一盘没油没盐的青菜,掌柜的道:“这是春草如有意。”
一盘没滋没味的萝卜,掌柜的道:“这是南陌去悠悠。”
一盘切得细细的豆腐丝里,托着半个蛋黄,掌柜的道:“这是沧海月明珠有泪。”
徐世子饿得肚子里像养了成百上千的青蛙,叫得欢快,听见掌柜的慢吞吞报着菜名,小纨绔的耐性终于被消磨殆尽,扇子一收恶狠狠地敲在掌柜的头顶上,眼一瞪:“珠你奶奶的泪!先切十斤牛肉,再烤四五只乳鸽,鲈鱼来两条,大闸蟹蒸一笼,茭白虾仁、樱桃鹅肉、香菇火腿、梅子叫花鸡这些菜各来一盘,五瓶竹叶青,一壶碧螺春,再给我们这两位姑娘来两碗桂花百合汤,要快!否则本少爷掀了你这腐儒的店!”
鬼也怕恶人,徐世子一脸凶神恶煞,惊得掌柜的魂飞天外,连声答应,不出两炷香的功夫,不风雅的菜已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众人饿得狠了,且桌上并无相亲相爱的孔融,齐齐伸筷。十几双筷子此起彼落地表演了一番,桌上一顿暮雨初歇,残云顿收。
徐世子满足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竹叶青,叹气:“不枉来杭州一趟。”
填饱了五脏庙,小纨绔回复了一向笑眯眯的好脾气,唤了店小二上前,掷了锭银子给他,道:“多了的赏你。”
店小二向他瞄了瞄,接过银子抖抖索索:“这……这……”
徐世子眯着一双大眼睛,更和气地笑了:“怎么,我赏得太多,你欢喜得糊涂了?”
店小二哆嗦道:“客……客官,您给的银子还不够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