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宜怔忡片刻,笑道:“不懂事,在相国寺胡闹了几天,被师父罚了,无妨。”
言栀颔首,穿戴整齐后便走出屋子,徘徊片刻,府中一片昏暗,只有廊下一盏孤灯勉强照亮路径,四下阒无人蹤。
陆相宜见他环顾,不由紧张起来:“府里的小厮侍女们都上街瞧花灯了,林随意喂你吃下了药,大抵也贪玩。”
“那江潜呢?他不会丢下我,我去寻他,还有软酪,我的猫。”言栀忖道。
随意行走几步,皆无所见,陆相宜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略重,为了掩饰自己的颤抖,“江潜、他在报恩塔等你,你忘记了,前几日有人和你说过的。”
言栀顿足思索,惺然明悟:“对,要去塔顶,舞姬们没了教头肯定慌乱,她们都是极好的姐姐,不能在此出错,江潜也会在上面等我,段竹翕说过。”若是舞步跌乱,那些本就飘零的教坊孤女便要惹来杀身之祸。
“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段竹翕是怎麽和你说的,呃——”陆相宜忽地护住脖颈,紧蹙眉头,汗珠缓缓落下。
“你怎麽了?太久没吃东西,饿伤了身?”言栀询道,去擦拭他的汗水。
陆相宜余光瞟见角落的孟黎书,慢慢恢複常态,他惨白一笑:“无妨,刚刚只是抽筋罢了,我们快去。”
言栀尚有不安似的,若有若无地瞟视他,府外热闹一片,言栀举首望着烟花,笑问:“这般热闹,师父也不下山来瞧瞧吗?”
“你很喜欢师父吗?”陆相宜牵引他往小路走,免得遇上旁人。
言栀瞧着欢欣愉悦:“嗯,自然是尊敬的,只是分别了许多年,他如今恐怕更喜欢你,要是我姐姐也在就好了,我也很爱她,但如今她大抵是恨我的,我想过了,在人间也没什麽不好的,只要她能宽心,我便一直在人间不回去。”
陆相宜怅问:“之前不是总想着回去吗?你是仙人,江潜也是。”他不敢多说其他,唯恐孟黎书瞧出端倪。
言栀却摇头道:“受言氏荫蔽多年,亏欠太多,不回去了,何况我早已想清,天上天下并无不同,我们快去报恩塔。”
花灯游街,万国使臣的车鸾驶进裕都,街上行人环佩叮当,乐师不停地奏乐,茶坊酒肆溢满寻常百姓,姑娘们在街市跳舞,是上元佳节也比不上的热闹。
言栀随陆相宜生怕沖撞贵人,索性绕着小路,在巷中穿梭。
“小栀。”
言栀驻足回眸,陆相宜却紧攥他的手腕。
是严暄,严暄从黑暗中走出,陆相宜恍然想起这道声线,就是当初与郑德张对话,自己苦思不得其解的那道声音,他睁大双眸,却又暗暗阖眸。
如今知道这些已没有任何意义。
“你是严大人?”言栀对此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江潜受他赏识,方有从前的青云路。
严暄正欲开口说话,一人一袭青衣缓缓踱出,抢在严暄之前:“快去吧,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