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言公子。”
言栀的嘴角这才微微扬起,“昨日赵府一别,擅作主张取走了姑娘的东西,多有得罪。”言栀说着也在徐辞盈对面跪坐下来,两人相视而笑。
“无妨,大抵是因妾身与公子有缘,这才阴差阳错。”徐辞盈今日褪去绯衣,换上了一袭青色,没了先前的妖娆妩媚,倒是多了好几分清丽脱俗。她执起竹镊从水中轻轻夹出一只青花瓷杯,拭净置于案前,推给言栀,“妾身手拙,不比丞相大人,若是茶汤滋味寡淡,还请公子海涵。”
江潜的烹茶手艺是被月神逼练出来的,虽说还未到青出于蓝的地步,但也称得上为一流。而当初,江潜便是以一碗茶名噪一时,约出了当今太子,这才投其门下。
言栀嘬饮道:“徐姑娘自谦了,姑娘的手艺并不比丞相差。”
徐辞盈并未答话,见言栀一杯饮罢,便从一旁的锦盒中取出青白玉手串,双手递给了他。“想来这手串便是言公子的了,还请宽恕辞盈将其私自带回。”
“姑娘何罪之有?本是在下先取走姑娘的钗。”言栀将手串重新套回手腕的同时,反手向上,梅钗正静静躺在掌心。徐辞盈浅笑一声,将钗重新簪回发髻上。
“姑娘不打算解释一番吗?”他的笑容消逝脸庞,手指轻轻将茶杯推向前方,并不打算就此离去,而徐辞盈像是早已料到一般,付之莞尔,又添上了茶水。
徐辞盈淡淡开口:“言公子见笑,辞盈见那红梅盛放,这才不自觉向深处走去。却不想越至深处红梅越是细瘦残败,妾身心中不忍,便将这本是应景而戴的梅钗放至树梢,得以慰藉,却不想走时将其遗忘,再寻回时已不见了梅钗,只见公子的手串摇曳枝头。”
“只是如此吗?”言栀撑着下巴,指尖点在杯口上,“我见二殿下有意将姑娘介绍与赵将军认识,以为是姑娘心中所想却无法言说,这才将梅钗放置枝头,回绝了赵将军的意。”
她将钗放置树梢只是想让小厮们发觉,可随后禀报赵醒,让他不好回绝罢了。
徐辞盈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丝绢,但却又是强颜欢笑道:“言公子这是何出此言,赵将军勇冠三军,辞盈仰慕。”
“仰慕?”言栀半眯着眼,像是心不在焉,“仰慕便要嫁给他?”
“是”徐辞盈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
“朔北的寒梅不该开在裕都,正如徐姑娘不该出现在将军府上,任人鱼肉。”言栀道出心中所想。杯中茶汤一饮而尽,人也正襟危坐道:“恕在下唐突,我与姑娘虽只是寥寥数语,却觉一见如故,倘若姑娘举棋不定之时,或许在下能够帮衬定夺。”
徐辞盈怎会不知他言下之意,心中早已波澜不惊,却还是佯装淡定,福了福身子,道:“言公子擡爱,妾身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言栀却也不恼,他起身正準备离去,回眸笑道:“徐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言公子多虑,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为白日青天,辞盈的心思登不得台面,但如此便是我一心所求。”徐辞盈一改愁容,神色豁达道。
言栀见她无意多说,便点到为止,倏然笑道:“看来是在下多虑,倒是徐姑娘的茶汤甚好,让在下念念不忘了。”
“倘若公子想念妾身琴音时,再来兰香舫与妾身对坐饮茶。”徐辞盈从袖中拿出一兰花吊坠,这便是兰香舫的信物,凭此信物便可随意出入兰香舫。
未曾想这信物来得如此轻易,言栀心下诧异,但还是笑道:“那便就此拜别姑娘了。”
他走出厢房外并未停留,下了石舫便牵着马走出东大街,马鞭一抽,言栀再一次消失在灯火之间。
而兰香舫的厢房内,徐辞盈走回茶台旁,一人正坐在她的蒲团之上,毫不嫌弃的地执起徐辞盈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殿下”
说话的是二殿下魏邤,“此人初来乍到,甚是可疑,可得好生观察一番。”
汀芒嘶鸣了一声,马蹄乱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言栀到了。
言栀走向紧闭的府门,给那方才閑下的管家塞了几块碎银,“还请老伯行个方便。”那老管家立刻咧开嘴笑道:“言公子这又是何必!将军就在府内,请跟我来。”
他昨夜深思熟虑,自己在裕都并无根基,万事不可只听江潜一人说辞,便起了这笼络的心思。
还是穿过那片熟悉的梅林,但这一回却不在外头候着,而是直接被侍人们带去了赵醒的书房。赵醒披了件外袍便赶忙走出来迎接。
“言公子?公子深夜造访,可是有什麽要紧的事情?”
言栀扯了个谎,装的有几分委屈:“见过将军,深夜叨扰,非我本意,只是在这裕都里不认识第二个人这才冒昧来将军府上。”
赵醒见言栀愁眉苦脸,也皱起了眉头:“不打紧,发生何事不妨说与我听。”他寻思着大抵是江潜之前说的捐官之事,言栀不满亦或是不愿离京,否则也不会只因一面之缘便来寻自己说话。
果不其然,只见言栀的眼中闪过无奈,方才平稳心绪,奈何愁容难掩,泪意渐起,“将军应该知晓我从池照而来,父母接连故去,临终前修书寄给表哥,只为了能留我在裕都。但表哥却说想送我去地方做官,虽说去往别处当差也能养活自己,我也不该有所怨言,但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就算是在相府为奴为婢我也愿意,只是不想离开裕都了”
“这”听完,赵醒一时语塞,捐地方官的法子是他给江潜出的,只是没想到江潜当真会听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