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有些人到老才只过了童试,一辈子都没能更进一步,而这,你年仅十二岁就做到了,的确是天赋异禀,难怪傅磊会嫉妒你,可是……”
程令仪犹豫着没有把话说完。
漆黑中,傅玖似是轻笑了一声,“你是想问我,既然我十二岁就能过童试,如今傅磊已经是秀才了,而我为何却什么也不是?”
程令仪听出他语气里的黯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有非要打听的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说我天赋异禀,其实我只不过是自小勤奋,比别人都用功罢了,考上童生我虽高兴,但却没有骄傲自满,我深知科举入仕并不容易,更难的还在后边,所以从不敢松懈,六年间我参加了四次院试,可……一次都没有中过。”
傅玖语气哀伤,似有着深深的不解。
“前两次我还告诉自己说,我才疏学浅,一两次没过也是正常,可几年过去,连先生都对我称赞不已,我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还是……”
程令仪忍不住安慰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别灰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
傅玖自嘲地笑了笑,“我却不敢相信自己了……”
他的志向在高处,所以他从不觉得秀才是多么了不起的身份。
可这些年过去,他却连院试都过不了,这个曾经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微末功名,对他而言都已经遥不可及,又何谈以后呢?
遭逢大祸之后,他身患重病,落下残疾,也失去了入仕的资格。
就好似一直以来的执念,被老天爷亲手打破了,所以他消沉颓废,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程令仪忽然蛮横地道:“你不信也得信,难不成等你腿好了,也要靠我养着?”
她笑,“说好了一起合作,总不能只叫我一个人付出吧,我赚钱养家,你伤好之后就继续走你的科考路,一步一步往上攀登,说不定……哪天我还得靠你罩着呢!”
程令仪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的。
她栖身傅家,资助傅玖科考,若是他以后真有出息了,那她也能多个靠山。
天晟朝等级森严,平民与官宦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万一哪天自己不小心惹上麻烦,有傅玖在,还能借一借他的势。
傅玖也笑了,他置身黑暗,偏偏有一束光又将他拉了回来。
“好,我会努力登上高处,成为你的靠山。”
程令仪朝着傅玖的方向翻了个身,兴奋地道:“好啊,到时你我官商勾结,必成大器!”
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同住许久,还是头一回像今晚这般谈心。
这些话,傅玖从没对别人说起过,今日吐露出来之后,心里竟然轻松愉悦了不少。
他忽然也想多了解一下程令仪,问道:“你呢,可有什么烦心事?”
却没有人回答。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一道浅浅的呼吸声正慢慢变得均匀。
傅玖唇角衔笑,伴着这道呼吸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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