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上了她的双眸,他手一松。踉跄着,后退着,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跪倒下去。“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格洛里亚娜得了自由,惊魂初定。她环顾四周,扶着栏杆站起来。“别走!”她刚一动,跪倒的人浑身一颤,膝行向前。“别走……”他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别走。只要你别看我,你会喜欢上我的。”他捂着脸,祈求着:“格洛莉亚,恐惧能转化成爱意。你会发现,发现,这怪物皮囊下的人!这作呕的躯壳下的,我……”“格洛莉,不……”格洛里亚娜无法描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但她倒是发现自己的胆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恐惧是转化不成爱意的,最多是臣服,但那不是爱。埃里克,你弄伤我了。”她越过他走到桥的另一头,拾起地上一片东西。那是一张面具。双眼皮的白色面具,除实用之外,每一个线条都简洁完美。凑近了看,颧骨处还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这个腮红打得好可爱,”格洛里亚娜走回来。脚很疼,她坐到他身侧不远的地方,将面具递给他。“是你自己做的吗?简直像一件艺术品。”也许欣赏可以。二人间一时寂静。一个跪倒在地避着光与视线,一个就抬着手看着他。过了一会,他低着头探过手臂把面具从她手里接了过去,重新戴好。双手举着,抚过精心打理的头发,抚平每一道衣褶,钉着美丽宝石的前襟、熨烫过的后摆、长度恰到好处的袖口、黑曜石的尾戒……缓缓地,从头到尾。将那个卑微又丑陋的自己重新仔细藏好。将破碎的自尊、扭曲的渴望重新藏好。还是那个神秘而所不能的剧院魅影,那个手握音乐权力的音乐天使。“他没有死,但他最好不要再来了!你也最好什么也别说。”这一段的铁桥离地面已经不高了,布凯还没有被勒死便因他的松手摔了下去,侥幸得以活命。埃里克背对着她,双手撑在栏杆上平静了一会儿才转过来。一把扯起还坐在地上的格洛里亚娜。“你睡够了?跟我上去!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什么人教你下来的?都该死!在全是机关的地方瞎跑,简直乱来!”格洛里亚娜被他扯着一跑,脚上生疼,嗷得喊出来。“你鞋呢?”他这才注意到她光着脚。“我鞋呢?”格洛里亚娜自己都不知道上哪问去。“化妆室里应该还有你穿的。”他的手握了握拳,叹息一声,将她抱起。“被你给出去了吗?你这个一点长进也没有的傻大胆儿。”——布凯捡回了一条命,差点吓破了胆。天亮的时候,剧院的锅炉工人上工去检查锅炉,穿过地下室,在一堆杂物间发现了昏迷的他。他说自己被剧院的幽灵用一条奇怪的绳子从背后袭击了,说它想要吊起来杀了他。说自己扒了那东西的面具,说幽灵其实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众人却都深感不信,看看机械队长那又高又壮的身材,孔武有力的胳膊,哪个人类能吊得起来他?但再看看他脖子上深紫的勒痕,总不会是他自己吊了自己吧?总之,最后也没有人找到布凯说的那根绳索。也许这些都不过是他醉酒后的癔症,何况,他还屡屡提到什么舞蹈小妞、魔鬼女巫勾搭成奸之类的。众人很快对他的咒骂失去了兴趣,只有吉莉夫人又严厉地告诫了他两句。☆、三[三]伯爵正与弟弟刚刚结束对拉莫尔府的拜访。劳尔子爵的登门理由倒是正派而充满人情味:他要作为故人和小辈,前去看望克莉丝汀生病的母亲戴耶夫人。而菲利普伯爵则不然,在得知女编舞已经安全回到了家,他便再按捺不住。虽然记忆里他们还未曾见过一面,可格洛里亚娜·拉莫尔这个名字却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以理性著称的心充满了异样的冲动。“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真有这样的歌声!她与小洛蒂合唱玛格丽特的唱段的时候,我简直以为她就是要将洛蒂接走的天使!”劳尔兴奋不已满脸通红,“当然,洛蒂的歌声也异常美妙,她唱歌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但是,拉莫尔小姐她……”子爵有些难为情,毕竟在他心里,自己喜欢的姑娘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格洛里亚娜的歌喉让他又无法违心。“她……她的歌声是无法复制的。”“亲爱的弟弟,我之前就已说过了。”菲利普坐在马车的对面,他难得如此放松得把头靠在车厢壁上。“她的歌声……果然是她的!”终于找到了让他惊为天人的声音,任谁都能看出伯爵现在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