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沧桑的脸上有些孩子气的得意,霍知忽然觉得,和奚迟给他们看细胞时是一模一样的。
奚长明桌子上没摆任何研究院获得的荣誉,只放了一个相框,里面尚且年轻的奚长明抱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笑得烂漫。
奚长明注意到他投在照片上的眼神,目光在霍知侧脸上扫过,眉心微拧又展开,话里满是慈爱:“是我儿子小时候。”
然后他语气一转,很肯定地说:“刚才的问题,是你帮奚迟问的吧。”
霍知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果然,早就被看出来了。
“你最好不要直接跟他说遇到了我,不然,他哪怕把实验推翻重做,也不会用我的方法。”
奚长明用玩笑般诙谐的语调说着,眼中的情绪却深沉如海底:“《精神病学》有一个章节一直是我在教,那一年,全系三百多个人都到了,只有我自己的儿子旷课。”
霍知想不出该说什么,跟面前的老教授一起沉默了片刻。
“他最近过得怎么样?”静默中奚长明开口问道。
“奚老师的课题评上了杰出青年项目,工作还是一样忙碌。”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奚迟近来发生了剧变的生活,最后也只是挤出了这两句干巴巴的话。
奚长明却很骄傲地笑了:“后生可畏。”
“那天在老家的山上,陪着他的人好像也是你?”奚长明又问。
霍知面色不改,在记忆里飞速搜寻了一下,答道:“是的。”
“他肯带你回去,说明你在他心里是相当重要的人啊。”奚长明笑呵呵地说。
霍知搭在膝上的手指捏紧了,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退休了格外多愁善感,奚长明边喝茶,边缓缓地跟他聊了很多事情,包括奚迟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霍知静静听着,突然开口问道:“您后悔吗?”
话说出口,他自己的心也是猛地一沉,紧张地观察着奚长明的表情。
奚长明面露错愕,这些年其实所有人都在刻意避免跟他提起这个话题。
很多人也已经忘了当年轰动全市的大新闻,精神科医生在家门口的小巷中被救治过的病患连捅16刀,而医生的妻子和年仅六岁的儿子目睹了这一切。
医生出院后,医生的妻子立刻带着儿子跟他离了婚,一时间,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在指责这个妻子的冷血无情。
但他在其他人格的记忆里,了解了背后的事。
奚迟的母亲曾经让奚长明选择,放弃工作或转科,她可以撑起整个家;或者和她们断绝关系,因为她无法承受孩子再次处在那样危险的境地。
是奚长明选择了继续当一个精神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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